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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沐向陽 -【一起進禮堂之三】總裁越過界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0 09:16 PM     標題: 沐向陽 -【一起進禮堂之三】總裁越過界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6-7-31 07:5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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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沈星河必須說,依照他這種吹毛求疵到天怒人怨的個性,
只有夏寶娜這種萬能女性能夠完美達成他所有要求,
於是他略施小計,把她從她老闆那兒借調來當總裁祕書,
想不到她不僅工作能力強,連修電腦、鬥小強,甚至裝修房子都OK,
另眼相看的同時,他也發現自己漸漸對她產生好感,
有了想把她升級為沈家女主人的念頭,
一開始她雖然拒絕,但他不放棄,依舊默默守護,
她失戀哭得肝腸寸斷,他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
她去國外療情傷,他一路愛相隨,幫她安排好一切,
或許是自己的深情終於感動天,她總算答應和他交往,
可當他以為兩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幸福已經不遠時,
卻不想前方還有更大的坎坷等著他們……

【出版日期】2014-03-07
【出版社名稱】新月家族.花園
【書系及編號】花園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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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6:49 PM

楔子

夏寶娜總說自己是寶。

老媽說這輩子只和她相依為命,男朋友也說離開她不行,老闆更說沒了她沒法活。

可老媽害她中途輟學,還背一身債;交往兩年的男友只當她是幌子;老闆前一秒說她是寶,下一秒卻轉手將她送人。

她總說自己是寶,可對於別人來說,她只是棵草……

沈星河只是想挖角夏寶娜當秘書,他用雙倍薪水、超優職位利誘,沒想到她對拿她當女傭的老闆不離不棄,完全不為所動。

於是他略施小計讓她變成他的人,卻又發現她不只工作能力強,還出得廳堂入得廚房,賺錢、修電腦、斗小強甚至連裝潢房子都OK,讓他決定直接把她升級成女主人。

哪知她卻得意洋洋的說:「雖然我是人見人愛的寶,但是抱歉名花有主。」

她三番兩次拒絕沒讓他放棄,反倒打定主意非要追到她不可。

只是當他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成功抱得美人歸,沒想到還有更大的難關在前方等著他們……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6:51 PM

第一章

精品店走進一位時髦小姐,踩著六公分的高跟鞋,身穿一襲剪裁雅致的白色套裝,身材高、容貌俏麗,當她站在櫃檯邊,立刻吸引店內幾位男性顧客目光。

「夏小姐你來了。」店員看到她立刻熱情的上前招呼。

夏寶娜點頭,塗著豆蔻色明亮指甲油的纖指打開高檔皮包,從裡面取出一張單據,「我來取衣服。」

店員很快將衣服拎出來,見是一套男士西裝,幾位躍躍欲試想搭訕的男人紛紛失望的轉身。

夏寶娜拎起衣服看了看,「不是這件。」

「欸?」

「雖然款式一樣,但不是這件。」她將衣服放回櫃檯。

「不是嗎?莊女士訂的是這件啊。」店員再次核對訂單。

「訂單是我下的,袖口要改短一公分,要不就是你們沒有剪裁。」她翻翻袖口,露出車工精緻的原邊證明。

「稍等一下。」店員飛快調閱電腦紀錄查看,很快說道:「抱歉,確實弄錯了,但另一件已經被人取走,我馬上聯繫對方。」

店員飛快打電話,「你好,這裡是……抱歉,你今早取走的衣服拿錯了……對,是另外一位客戶的,因為一摸一樣的款式所以……可是……」

話還沒講完,電話就被掛斷,再撥對方乾脆直接不接,店員一臉為難地看著夏寶娜,「抱歉夏小姐,對方說既然是一樣的款式沒必要換,也不接電話。」

「號碼給我。」

店員飛快報上號碼,夏寶娜用自己手機撥過去,很快電話接通--

「您好我是艾倫,請問哪位?」

電話那邊很嘈雜,音樂聲震耳欲聾,而且另一端的女人似乎有意壓低聲音。

「你好,我是你拿錯那件銀灰色西裝的主人,請你把衣服送回來,或者告訴我地址我去--」

「既然是一模一樣的款式有什麼問題嗎?我都說我很忙,別再打來了。」

電話掛斷,再撥,這次直接給她掛掉。

店員一臉抱歉,「要不現在馬上安排師傅幫你調整?」

夏寶娜凝眉看看表,「來不及了。」

同一時間,DLS服裝公司新一季時裝發表會會場。

艾倫掛斷惱人的電話,走在前面的詹妮回頭看她,以眼神詢問什麼事,她搖頭在唇上比出一個噓的手勢,快步跟上前方的新老闆。

新老闆上星期剛從法國總公司空降而來,人事部提供的幾個新秘書人選皆被駁回,她和詹妮於是從別處被調過來,直到老闆找到滿意的秘書。

人人都羨慕她們,因為新總裁年輕帥氣,身材高大五官有型,穿起衣服來簡直就是時尚男模,一點不輸台上的那些模特兒,起初她和詹妮為自己能與男神貼身相伴辛喜若狂,可幾天下來,她們開始羨慕那些羨慕她們的人,因為這位男神行事嚴格到幾近吹毛求疵的地步,才上任短短幾天就將公司上下搞得人仰馬翻,就好比現在,這一季的發表會公司整整籌備兩個月,各部門主管還想著在新老闆面前博得好印象,哪知被男神批評得體無完膚--

「活動策劃不夠新穎。」

「會場沒有更好的選擇嗎?」

「模特兒為什麼還是這些老面孔?」

「宣傳不到位!」

「前排嘉賓的位置重新排……」

幾乎所有方案都被推翻,整整一星期公司上下鬱悶到吐血、加班到爆肝,她倆被夾在老闆和各高層之間首當其衝被炮轟,每天都祈禱人事部快點招到新秘書,救她們脫離苦海。

任憑新老闆年輕帥氣高大英俊,還有個紳士儒雅的名字--沈星河,英文名Galaxy,也擋不住大家在背後叫他「再來一次」,因為他總是叫人再調、再做、再改、再去……

眼看「再來一次」轉了一圈停住腳步,濃眉微蹙大眼微瞇,艾倫和詹妮對視一眼,心中大呼救命,再過兩個小時發表會就要正式開始,千萬別又來了!

「椅背上的名牌去換成螢光紙。」

「咦?」

「開場後燈光很暗,晚到的嘉賓找不到座位,一律換成螢光貼紙。」

「現在」詹妮忍不住尖叫。

「有問題嗎?」沈星河低頭看表,面無表情地道,「給你一個小時弄好。」

詹妮朝艾倫做出一個抓狂的表情,苦著臉轉身往外跑。

艾倫則繼續戰戰兢兢地跟在老闆身後。

「告訴清潔人員百合花蕊掉粉,想辦法解決。」

「什麼?」她呆呆順著老闆的目光看向腳下。

由於這一季的主題是「花漾」,伸展台兩邊全用從荷蘭空運來的百合花裝飾,而此刻,黃色的花粉落在雪白的地毯上。

「叫工作人員清理乾淨,再把背景板的角度調一下,站這裡都能看到後台了。」交代完,他邁步往外走,「我的衣服準備好了嗎?」

艾倫手忙腳亂地答道:「送去飯店房間了。」

再度環視場內一圈,沈星河終於轉身走出會場。

艾倫大口喘氣,苦命的跑去找清潔人員交代清理花粉。

「這要怎麼清理?」清潔人員傻眼。

「我不管,總之你們要想辦法。」

接著,她又衝去找負責佈景的同事,和同事爭了半天,大家都很惱火。

「弄來弄去都第幾遍了!他動動嘴就要我們像猴子一樣上竄下跳嗎?」

「誰讓人家是新官上任,因為他一句音效不好,我昨晚跑遍了整個劇場借設備,已經三天沒回家了,聞聞,我身上都臭了,這工作真是沒法做了!」

「這話可不能讓他聽到,你沒看他開除任娜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任娜在公司待了這麼多年,聽說以前還和他交往過。」

「我還聽說,當年要不是趙總裁,他根本去不了法國,沒想到翅膀硬了之後居然擠走一手提拔他的趙總裁。」

「小人得志,看他那副頤指氣使的樣子……」

正說著,艾倫手機響了,看一眼來電顯示--再來一次,她要眾人噤聲後才接起電話,「總裁。」

飯店裡,沈星河盯著衣架上的衣服凝眉,「衣服拿錯了。」

「錯了?」

「雖然款式一樣,但這件不是給我的。」

「怎麼會?應該不可能吧。」艾倫心虛。

「給你二十分鐘解決。」他掛了電話走進浴室。

艾倫欲哭無淚,只能飛快調出通話紀錄,找到剛才那個陌生號碼播過去。

此時夏寶娜正在學校門口接老闆女兒放學,牽著胖胖的大薇過馬路。

「我想吃霜淇淋。」

「不可以,你在換牙,冰的甜的對牙齒都不好。」

「就一球。」小丫頭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指,揚起臉用水汪汪的大眼睛試圖打動她。

「不行,被你老媽知道我就死定了。」

「不會,媽咪很喜歡你,她說少了你不行。」大薇拿出看家本領--奉承。

夏寶娜大笑,「小妞,嘴這麼甜,再吃讓人怎麼招架?」

小丫頭拉著她賣力撒嬌,最終她招架不住,「只吃一球?」

小胖妞點頭如搗蒜。

她笑著牽人走進路邊的霜淇淋店,選了大薇最喜歡的草莓口味付錢,這時手機響起,大薇接過店員手裡的霜淇淋就要往外跑,她手忙腳亂抓住小胖妞領子再接起電話,「你好。」

「你好,我是你剛剛打過電話的那個人,抱歉,我發現衣服確實拿錯了,你現在有時間嗎?能不能請你幫我送過來。」

牽著大薇走上車,關好車門,她吩咐司機開車,「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時間,你自己來換好了,我告訴你地址。」

「求求你,幫幫忙,我老闆現在在飯店等著,他超級超級嚴苛、超級超級難伺候,他只給我二十分鐘,如果我去拿一定來不及,搞不定這件事我會被開除,拜託幫幫忙,車費我出,回頭我一定補償你。」

夏寶娜看了看表歎了口氣,「好吧,地址給我。」同樣身為秘書,她不忍心為難她。

對方報上地址還不忘交代,「謝謝,對了,就說你是服裝店店員,請千萬別說是我拿錯。」

夏寶娜失笑,有這麼恐怖的老闆嗎?

車子停在飯店樓下,交代司機看好大薇,她便拎了衣服上樓,找到房間伸手按門鈴。

「哪位?」門內傳出一個男人略微低沉的聲音。

「您好,我是精品店店員,我來換衣服。」

門打開,一個穿著浴袍、頭髮濕漉漉,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夏寶娜的目光落在他微微裸露的古銅色胸肌上,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

健碩胸肌的主人轉身往裡走。「衣服在床上。」

「喔。」她飛快回神,快步跟進去。

看到床上的西裝,仔細檢查確認無誤,她將袋子裡的衣服放下,再朝浴室裡對著鏡子擦頭髮的男人道:「衣服換好了,我先告辭。」

這男人很高、身材很棒,有這樣的老闆,當秘書的應該常飽眼福,她莞爾地拿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沒熨過?」沈星河走出來,看著床上的衣服皺眉。

夏寶娜停住腳步,回頭,「離開店裡前熨過。」

「再熨一次。」他說完又進浴室關上門。

夏寶娜挑眉,想一走了之,但想起他秘書的哀求……算了,幫人幫到底。她放下東西走去床邊,拿起電話接通櫃檯,叫服務生盡快送熨斗上來。

沈星河走出浴室就看到這賞心悅目的畫面,她側身對他,站在床邊俯身熨衣服,細腰翹臀,窄裙下露出兩條纖細白嫩的小腿,線條美極了。

看到他出來,夏寶娜笑了笑,「馬上就好。」

「你這樣不會又混在一起?」他看她再度將兩件西裝擺在床上。

「不會。」她頭也不抬。

他抿抿嘴,倒想看看她怎麼區分。

夏寶娜拿起熨好的衣服遞給他,「您可以掛起來,免得一會又皺了。」

他接過衣服掃一眼,是對的。「你是怎麼區分的?」

「兩件衣服的袖子差一公分,這件剪裁過。」她纖手拍拍床上那件,將電線捲好,把熨斗放在一旁桌上,「熨斗還熱,小心別被燙到。」

看她拎起衣服和床腳的名牌包包,還順手幫他把床單撫平,手腳俐落,從容優雅,沈星河不由得懷疑她的身份。

「服飾店店員薪水很高嗎?」據他所知應該支撐不了買這些精緻行頭的開銷。

夏寶娜回頭笑看著他,「您的秘書特別交代您很注重細節,為了表示歉意,我們才正裝前來,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先告辭了。」

沈星河勾起唇角,走到桌邊從錢包取出一張鈔票遞給她,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不夠細心的艾倫搞錯了讓她多跑一趟。

哇喔,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小費。夏寶娜勾起唇角,無比愉悅的伸手接過來,「謝了。」

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頑皮讓沈星河有一秒的失神,可不等他恢復,她已經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房間。

回頭看著衣櫃裡熨燙平整的西裝,他莞爾,或許該問問她是否接受DLS的挖角。

此時的沈星河沒想到僅僅才隔幾個小時他會再度遇到她,不過她的身份卻不再是服飾店店員。

晚上,DLS新品發表會。

夏寶娜所任職的朗姿服裝公司是DLS旗下兩個子品牌的代理商,老闆莊淑貞及其先生勞倫斯被邀請出席。

今晚這場宴會除了新品發表,另一個重要意義是宣佈DLS台灣分公司新任總裁。前總裁趙書海一個星期前突然離職,原因是謎,聽說繼任者從法國總公司空降,對外尚未公佈,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吊到最高點。

另外,今天她們也有重要的任務,老闆莊淑貞想要拿下DLS另外一個子品牌芳芳的代理權,所以今晚她們必須給新總裁留下好影響。

夏寶娜亦步亦趨跟在老闆身後,老闆三個月前生完第二胎,目前瘋狂減肥中,每天只吃水煮蔬菜加大量運動,雖然瘦身效果明顯但副作用強,最明顯就是精力不夠、記憶力下降,總是看到熟人卻想不起人名,所以她要寸步不離,隨時提醒。

「康仁的王總,他身邊那位是電視台主持人,最近兩個人被傳有包養關係。」

「死不要臉的。」莊淑貞暗啐,卻快兩步走過去笑臉相迎,「哎喲王總,怎麼幾日不見你又年輕了,怎麼保養的也教教我。」

「呵呵,聽說莊總生了老二,看起來還是那麼漂亮迷人,勞倫斯好福氣呀。」

「你也不差啊。」莊淑貞看向王總身旁,笑得神秘。

王總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哈哈大笑,「我只是喜歡和年輕人一起工作,有激情,對了,這次DLS的新總裁也很年輕喔,才三十出頭。」

「是嗎?我倒是沒聽說,只聽說是法國總公司派來的,那麼年輕就當分公司總裁,一定很優秀吧?」

王總冷笑,「哼,優秀?不過是過河拆橋、見利忘義的傢伙。」

莊淑貞抿唇笑,知道他和DLS分公司之前的趙總裁交情頗深。

「一會再跟王總聊,我先去那邊。」轉身她卻冷笑,「踩在人家地盤上數落對方不是,老糊塗。」

夏寶娜小聲道:「聽說新總裁以前受過趙總裁提拔。」

「那又怎樣,這圈子能者上位,趙書海要做得好誰能把他擠走?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事實證明越是親近的人越會從背後捅你一刀。」

「你這樣說寶娜多傷心。」她們身後有人笑著插話。

夏寶娜回頭,是莊淑貞的先生章景深,不過大家都叫他勞倫斯。

「我和寶娜是什麼關係,我這是在教她。」莊淑貞將酒杯遞給她,走上前幫老公調整領結,「怎麼現在才來?說了要準時,第一印象很重要,我可跟你說,這份合約對我很重要,一會……」

聽著老婆的嘮叨,勞倫斯朝夏寶娜擠擠眼,逗笑了她。她和莊淑貞的關係的確不單單是上司下屬那麼簡單,莊淑貞是她的職場導師,如果不是莊淑貞聘用大學肄業的她,並一路教導裁培,或許今天只能窩在一個小公司做行政人員或更慘。

「對了,聽說新總裁以前被趙書海提拔過,你有沒有印象?」莊淑貞滿意的看看老公,夏寶娜手裡取回酒杯,順口問了一句。

「趙書海?他在這圈子二十多年,提拔的人多了,等會出來不就知道了。」勞倫斯是富三代,家裡做布料生意,也算半個圈內人。

「也不知道這新總裁究竟是什麼來頭,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只聽說他極其挑剔嚴苛。」

「有寶娜在你怕什麼,再棘手的問題交給她一定搞定。」

「聽到沒,我做了那麼多從來不誇我一句,見到別人嘴巴倒是甜得很。」莊淑貞藉機抱怨。

夏寶娜乾笑,不知道產後憂鬱症中包不包括亂吃飛醋,老闆最近可真是超級敏感。

莊淑貞的目光從丈夫身上移開,驀地定在一處。「那是什麼?」

「什麼?」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夏寶娜暗叫糟糕。

銀灰色西裝,和勞倫斯身上這件一摸一樣,居然這樣也能撞衫!

「不是說這是設計師款,全台灣只有兩件,怎麼會這麼巧」莊淑貞低聲尖叫。

「那又怎樣,我不比他差。」勞倫斯倒是自信滿滿。

「你瘋啦,這種場合撞衫說明我們沒新意、沒創意,法國人對服裝尤其挑剔,快去後面找個地方換下來!」

「換什麼,我又沒帶其他衣服。」

「那去買一件。」

「最近的精品店來回得半個小時。」夏寶娜凝眉。

「那怎麼辦?乾脆脫下來穿襯衫好了,反正你身材不差,快去!」莊淑貞心急地亂出主意。

勞倫斯躊躇了幾秒,低聲道:「我裡頭穿短袖,怎麼脫?」

「短袖」莊淑芬和夏寶娜一起尖叫,不過仍是有壓低聲音。

他面露尷尬。「你也知道我怕熱。」

「該死,你有沒有搞錯!」莊淑貞急得跳腳。

「別緊張!」夏寶娜忙安撫,老闆產後憂鬱症的另一大表現就是暴躁。「莊姊您和章先生先去會場另一邊,這樣不容易碰到,我來想辦法。」

「好,你必須搞定!」說完,莊淑貞拖著勞倫斯離開。

夏寶娜看著那個穿銀灰色西裝的男人背影,覺得頭好痛。怎麼會這麼巧,全台僅有兩件偏偏撞到一起,早知道就兩件一起拿下,省得那麼多麻煩。

她想起下午酒店裡那男人皺眉的表情和他秘書的評價,如果直接走上前拜託他避開,依他的性子一定看都不看她一眼,怎麼辦?

剛好這時有服務生端著紅酒從面前經過,夏寶娜挑眉,眼前一亮。雖然有些卑鄙,但也沒辦法,她端了一杯紅酒屏息朝他走去,擦肩而過時酒杯一斜--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身後響起一連串道歉聲,沈星河回過頭就看到她手忙腳亂地幫他擦拭衣服上的紅酒漬。

「啊,原來是您?怎麼會這麼巧,您也來參加酒會?」夏寶娜抬頭,佯裝驚訝的看著他。

沈星河勾起唇角,「我不知道服飾店的店員也受邀參加酒會?」

「喔,我跟老闆來,抱歉,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髒了,後面有休息區,不如我帶您去那裡簡單清理一下。」先將人弄走再說。

他低頭看看衣袖,「沒關係,反正顏色深,看不太出來。」

「那怎麼行,我一定要幫您清洗,不如您將西裝脫下來,我洗乾淨再還給您。」

他笑著問:「那我穿什麼?」

夏寶娜凝眉,目光下移,驀地讚歎:「哇,您的襯衫看起來好別緻,不如把弄髒的外套脫下單穿襯衫好了,這樣更能突顯身材。」

沈星河挑眉,「這種場合只穿襯衫未免有失禮節。」

「那要不我們去隔壁百貨公司買一件?我是真的很想表達我的歉意,如果讓我老闆知道我冒失闖了禍,肯定會開除我,現在工作不好找,拜託了。」她朝他眨眼裝可憐,把下午他秘書的台詞直接搬過來,希望這樣有用。

想不到她還有這樣的一面,沈星河低頭暗笑,口袋裡手機突然震動,他說了聲抱歉便接起電話。

「總裁,您該上台了。」

「知道了。」掛了電話他露出遺憾表情,「恐怕來不及了。」

不要啊,他若穿著西裝滿場亂晃,那章先生就只能穿短袖襯衫,莊姊就會抓狂了!

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他胳膊,「糟糕,我突然有些頭昏,能不能扶我去後面休息區?」

沈星河看著她閉上眼睛假裝頭昏的樣子不由得失笑。其實早在她靠近前他就發現她了,而且想不注意都很難,因為她的黑色小禮服正面雖然中規中矩,但後背裸露一大片雪肌,外加身材高容貌出眾,現場不知多少男士偷偷看她,她卻一心繞著老闆打轉毫無所覺,不巧的是他剛好認得她身邊的莊淑貞,也看見那名和他穿同款西裝的男子。從她們的相處模式不難判斷她應該是莊淑貞的秘書,看來為了幫老闆解圍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莞爾一笑,脫下西裝披在她肩頭,「洗好記得還給我。」

夏寶娜愣住,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

他笑看著她,「給我你的聯繫方式。」

「耶?」

「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拿了衣服逃跑?」他勾起唇,饒富興味地看著她呆呆的表情。

「喔。」夏寶娜飛快回神,「怎麼會,您真會開玩笑,我知道您下榻的飯店和您秘書的聯絡方式,洗好會盡快送還給您,總之剛剛實在抱歉,謝謝您的諒解,既然您趕時間我就不耽誤您了,再見。」包包裡手機嗡嗡響,一定是莊姊等不及了,她僵硬地笑著,抓緊肩頭的衣服倒退兩步,轉身落跑。

沈星河看著她的背影失笑,他有些等不及想知道當她再次看到他時的表情。

在人群中找到莊淑貞和勞倫斯,夏寶娜比出OK手勢。

「太好了,萬幸!」莊淑貞鐵青的臉色終於有所緩和。

現場燈光暗下來,台上主持人登場致歡迎詞,介紹DLS台灣公司新任總裁出場,所有人翹首以待,夏寶娜也忍不住踮起腳尖,只見聚光燈下,一個男人背對觀眾邁步走上台,背影高大身材英挺……不過白襯衫黑西褲?她挑眉,這種場合這樣穿未免太隨意了吧,可當男人回過身時,她驀地瞪大眼睛。

「我沒看錯吧,是、是剛才那個人嗎?」莊淑貞張口結舌。

夏寶娜吞了口口水,點頭,「是。」

「別說你認識我,快走。」下一秒,她被莊淑貞推到一邊當路人。

夏寶娜驚慌的抬眸瞥了一眼台上的男人,將西裝揣在懷裡,立刻鑽進人群。

沈星河看著人群裡那正打算逃跑的背影,微微瞇眼睛勾起唇角,她的纖白雪背實在是太引人注目。

沒關係,他們會再見的。

晚宴結束第二天,沈星河從飯店服務生手裡收到乾洗好的西裝,他猜她壓根沒打算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不過事情就是這麼巧,一星期後,在前往朗姿的路上,他下車走進星巴克買咖啡,卻從前邊排隊的人流裡聽到她的聲音。

「……我在買咖啡……清潔做好了嗎?尤其是莊姊辦公室、會客室和會議室,連一根頭髮都不要放過,吸頂燈也要擦乾淨……因為那位新總裁是細節控又極其挑剔,雖然他外號『再來一次』,但我們可沒第二次機會,還有告訴琳達今天由她代替我的位置……我?我不能露臉……總之今天連我的名字都不能提,等會放下咖啡我就閃……莊姊知道……就這樣,我有電話進來,先掛了……」

目光越過人龍看到那個高纖細的背影,沈星河失笑,他猜她口中那個細節控又極其挑剔的人是指他。

「莊姊,我在買咖啡……你說沒機位嗎?好我知道,哪一天……稍後給你回復。」

這支電話剛掛斷,她包包裡另外一支手機馬上響,她可真不是普通的忙。

「喂?俊同……我沒在忙,你說……機票?哈,巧了,莊姊剛給我電話,要我幫章先生訂從巴黎回程的機票,這樣好了,我一起訂,稍後給你電話。」

夏寶娜掛了電話,飛快撥給航空公司,「喂你好,麻煩幫我找萬總……萬總早安,有件事拜託您,可不可以幫我訂兩張下週一從巴黎飛回來的機票?我知道耶誕節機票難定,不然怎麼請萬總幫忙啊,別說兩張,就是包機找萬總也沒問題。其實您知道兩張機票哪裡能難倒我,只是好久沒見,我想找個機會欠萬總一個人情,好請您這個大忙人出來喝一杯……哈哈,絕對是實話實說……好,我馬上把護照和登機人資訊發給您,您有空打電話給我,我請您喝酒。」

她手沒停,直接再打給莊淑貞,「莊姊,搞定,稍後我把航班發給你和章先生……好,我馬上回公司。」

接著撥給方俊同,「搞定!要怎麼謝我啊?哈哈,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我是你的寶嘛我當然知道,嘿嘿~對了,我要你做的事有沒有做?要拍照存證喔?巴黎天氣怎麼樣,看天氣預報總有雨,要記得帶傘……」

沈星河看她三兩下輕鬆搞定老闆扔來的棘手問題,此刻又眉飛色舞講電話,好像沒什麼事情能難倒她,清晨的陽光在她俏麗的短髮上籠罩一層蜜金色,照亮她巴掌大又白皙的臉蛋,她笑如彎月的一雙眼睛亮過星子,開心得像要飛起來。

他不禁走上前,停在她身側,待她講完微微俯身,「好久不見。」

夏寶娜回頭,手一揮,嚇得差點向後仰。

他扶住她,忍俊不禁,「我有那麼可怕嗎?」

「好、好久不見!」夏寶娜驚魂未定,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

沈星河勾起唇角,「好巧。」

看他雖是微笑,目光卻好像鎖定獵物般緊盯自己,夏寶娜心中打鼓,剛才她講話的內容該不會全被他聽到了吧?

她乾笑,「是啊,真的好巧……呵呵,對了,西裝收到了嗎?因為怕打擾您,我洗好了請飯店代為轉交。」

「有嗎?」他故意逗她。

「怎麼可能沒有?我有打電話確認,他們說--」話說到一半就卡住,見他上揚的唇角,慘了……

她屏息試探的問:「你剛才該不會都聽到了吧?」

他頷首點頭,好整以暇以欣賞她應該難得一見的心虛。「比你故意用酒潑我更早一點,我就知道你是誰。」看到她眼中閃過懊惱,眉心微蹙嘴角抖動,那哭笑不得的表情真是好玩極了。

老天,死了死了,她死定了!夏寶娜心中哀號,飛快正色道歉,「沈總裁您好,我是朗姿莊淑貞總總經的秘書夏寶娜,之前在酒會上撞到您實在抱歉,沒有正式登門道歉是因為莊總非常期待能夠給您留下好印象,我怕因為我的冒失連累莊總才沒有表明自己身份,我聽周圍的人都稱讚沈總裁,說您從法國回來,既紳士又有風度,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一次好嗎?」

沈星河看她說得極為流利,從表情到眼神都宛若真心誠意,一段話不只道了歉,還非常明顯的恭維到他,更替自己老闆說好話拉分數,連這種問題她都處理得如此輕鬆,或許真沒什麼事能難倒她。

沈星河勾起唇角,「我不知道服飾店的店員也受邀參加酒會?」

「喔,我跟老闆來,抱歉,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髒了,後面有休息區,不如我帶您去那裡簡單清理一下。」先將人弄走再說。

他低頭看看衣袖,「沒關係,反正顏色深,看不太出來。」

「那怎麼行,我一定要幫您清洗,不如您將西裝脫下來,我洗乾淨再還給您。」

他笑著問:「那我穿什麼?」

夏寶娜凝眉,目光下移,驀地讚歎:「哇,您的襯衫看起來好別緻,不如把弄髒的外套脫下單穿襯衫好了,這樣更能突顯身材。」

沈星河挑眉,「這種場合只穿襯衫未免有失禮節。」

「那要不我們去隔壁百貨公司買一件?我是真的很想表達我的歉意,如果讓我老闆知道我冒失闖了禍,肯定會開除我,現在工作不好找,拜託了。」她朝他眨眼裝可憐,把下午他秘書的台詞直接搬過來,希望這樣有用。

想不到她還有這樣的一面,沈星河低頭暗笑,口袋裡手機突然震動,他說了聲抱歉便接起電話。

「總裁,您該上台了。」

「知道了。」掛了電話他露出遺憾表情,「恐怕來不及了。」

不要啊,他若穿著西裝滿場亂晃,那章先生就只能穿短袖襯衫,莊姊就會抓狂了!

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他胳膊,「糟糕,我突然有些頭昏,能不能扶我去後面休息區?」

沈星河看著她閉上眼睛假裝頭昏的樣子不由得失笑。其實早在她靠近前他就發現她了,而且想不注意都很難,因為她的黑色小禮服正面雖然中規中矩,但後背裸露一大片雪肌,外加身材高容貌出眾,現場不知多少男士偷偷看她,她卻一心繞著老闆打轉毫無所覺,不巧的是他剛好認得她身邊的莊淑貞,也看見那名和他穿同款西裝的男子。從她們的相處模式不難判斷她應該是莊淑貞的秘書,看來為了幫老闆解圍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莞爾一笑,脫下西裝披在她肩頭,「洗好記得還給我。」

夏寶娜愣住,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

他笑看著她,「給我你的聯繫方式。」

「耶?」

「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拿了衣服逃跑?」他勾起唇,饒富興味地看著她呆呆的表情。

「喔。」夏寶娜飛快回神,「怎麼會,您真會開玩笑,我知道您下榻的飯店和您秘書的聯絡方式,洗好會盡快送還給您,總之剛剛實在抱歉,謝謝您的諒解,既然您趕時間我就不耽誤您了,再見。」包包裡手機嗡嗡響,一定是莊姊等不及了,她僵硬地笑著,抓緊肩頭的衣服倒退兩步,轉身落跑。

沈星河看著她的背影失笑,他有些等不及想知道當她再次看到他時的表情。

在人群中找到莊淑貞和勞倫斯,夏寶娜比出OK手勢。

「太好了,萬幸!」莊淑貞鐵青的臉色終於有所緩和。

現場燈光暗下來,台上主持人登場致歡迎詞,介紹DLS台灣公司新任總裁出場,所有人翹首以待,夏寶娜也忍不住踮起腳尖,只見聚光燈下,一個男人背對觀眾邁步走上台,背影高大身材英挺……不過白襯衫黑西褲?她挑眉,這種場合這樣穿未免太隨意了吧,可當男人回過身時,她驀地瞪大眼睛。

「我沒看錯吧,是、是剛才那個人嗎?」莊淑貞張口結舌。

夏寶娜吞了口口水,點頭,「是。」

「別說你認識我,快走。」下一秒,她被莊淑貞推到一邊當路人。

夏寶娜驚慌的抬眸瞥了一眼台上的男人,將西裝揣在懷裡,立刻鑽進人群。

沈星河看著人群裡那正打算逃跑的背影,微微瞇眼睛勾起唇角,她的纖白雪背實在是太引人注目。

沒關係,他們會再見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6:57 PM

第二章

晚宴結束第二天,沈星河從飯店服務生手裡收到乾洗好的西裝,他猜她壓根沒打算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不過事情就是這麼巧,一星期後,在前往朗姿的路上,他下車走進星巴克買咖啡,卻從前邊排隊的人流裡聽到她的聲音。

「……我在買咖啡……清潔做好了嗎?尤其是莊姊辦公室、會客室和會議室,連一根頭髮都不要放過,吸頂燈也要擦乾淨……因為那位新總裁是細節控又極其挑剔,雖然他外號『再來一次』,但我們可沒第二次機會,還有告訴琳達今天由她代替我的位置……我?我不能露臉……總之今天連我的名字都不能提,等會放下咖啡我就閃……莊姊知道……就這樣,我有電話進來,先掛了……」

目光越過人龍看到那個高纖細的背影,沈星河失笑,他猜她口中那個細節控又極其挑剔的人是指他。

「莊姊,我在買咖啡……你說沒機位嗎?好我知道,哪一天……稍後給你回復。」

這支電話剛掛斷,她包包裡另外一支手機馬上響,她可真不是普通的忙。

「喂?俊同……我沒在忙,你說……機票?哈,巧了,莊姊剛給我電話,要我幫章先生訂從巴黎回程的機票,這樣好了,我一起訂,稍後給你電話。」

夏寶娜掛了電話,飛快撥給航空公司,「喂你好,麻煩幫我找萬總……萬總早安,有件事拜託您,可不可以幫我訂兩張下週一從巴黎飛回來的機票?我知道耶誕節機票難定,不然怎麼請萬總幫忙啊,別說兩張,就是包機找萬總也沒問題。其實您知道兩張機票哪裡能難倒我,只是好久沒見,我想找個機會欠萬總一個人情,好請您這個大忙人出來喝一杯……哈哈,絕對是實話實說……好,我馬上把護照和登機人資訊發給您,您有空打電話給我,我請您喝酒。」

她手沒停,直接再打給莊淑貞,「莊姊,搞定,稍後我把航班發給你和章先生……好,我馬上回公司。」

接著撥給方俊同,「搞定!要怎麼謝我啊?哈哈,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我是你的寶嘛我當然知道,嘿嘿~對了,我要你做的事有沒有做?要拍照存證喔?巴黎天氣怎麼樣,看天氣預報總有雨,要記得帶傘……」

沈星河看她三兩下輕鬆搞定老闆扔來的棘手問題,此刻又眉飛色舞講電話,好像沒什麼事情能難倒她,清晨的陽光在她俏麗的短髮上籠罩一層蜜金色,照亮她巴掌大又白皙的臉蛋,她笑如彎月的一雙眼睛亮過星子,開心得像要飛起來。

他不禁走上前,停在她身側,待她講完微微俯身,「好久不見。」

夏寶娜回頭,手一揮,嚇得差點向後仰。

他扶住她,忍俊不禁,「我有那麼可怕嗎?」

「好、好久不見!」夏寶娜驚魂未定,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

沈星河勾起唇角,「好巧。」

看他雖是微笑,目光卻好像鎖定獵物般緊盯自己,夏寶娜心中打鼓,剛才她講話的內容該不會全被他聽到了吧?

她乾笑,「是啊,真的好巧……呵呵,對了,西裝收到了嗎?因為怕打擾您,我洗好了請飯店代為轉交。」

「有嗎?」他故意逗她。

「怎麼可能沒有?我有打電話確認,他們說--」話說到一半就卡住,見他上揚的唇角,慘了……

她屏息試探的問:「你剛才該不會都聽到了吧?」

他頷首點頭,好整以暇以欣賞她應該難得一見的心虛。「比你故意用酒潑我更早一點,我就知道你是誰。」看到她眼中閃過懊惱,眉心微蹙嘴角抖動,那哭笑不得的表情真是好玩極了。

老天,死了死了,她死定了!夏寶娜心中哀號,飛快正色道歉,「沈總裁您好,我是朗姿莊淑貞總總經的秘書夏寶娜,之前在酒會上撞到您實在抱歉,沒有正式登門道歉是因為莊總非常期待能夠給您留下好印象,我怕因為我的冒失連累莊總才沒有表明自己身份,我聽周圍的人都稱讚沈總裁,說您從法國回來,既紳士又有風度,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一次好嗎?」

沈星河看她說得極為流利,從表情到眼神都宛若真心誠意,一段話不只道了歉,還非常明顯的恭維到他,更替自己老闆說好話拉分數,連這種問題她都處理得如此輕鬆,或許真沒什麼事能難倒她。

「有沒有興趣為我工作?」

「什麼?」

「來DLS做我的秘書。」

他現在是在挖角嗎?夏寶娜闔上嘴,收起驚訝微微笑道:「謝謝沈總裁賞識,這是我的榮幸,但是我對現在的工作很有感情。」

「你該知道DLS對你而言是更好的平台。」他甚至不用談薪水之類,僅僅DLS總裁秘書的職位他認為就足夠吸引她。

夏寶娜微笑點頭,「我是真的很感激沈總裁的美意,但是莊總和朗姿對我而言不單單是一份工作,今天我能得到沈總裁您的賞識,全都是莊總一手教導,如果沈總裁覺得我還不錯,那莊總一定會是令讓您滿意的合作人選,雖然我不能去DLS為您工作,但如果您能將這份欣賞轉向莊總和朗姿,讓朗姿成為DLS旗下又一品牌的總代理,我想從另一方面我也是在為沈總裁服務,莊總是真的非常非常想要和您合作。為了表示歉意和合作心意,我請您喝咖啡,我知道您只喝藍山對不對?」隊伍剛好輪到他們,她眨眨眼,笑著點餐。

沈星河莞爾。

他們一起回到朗姿,一路上夏寶娜都沒時間和機會通知老闆,於是他們一進朗姿就聽到莊淑貞喊--

「寶娜回來了嗎?」

「還沒,她去買咖啡,應該快了。」

「如果沈總裁先到,叫她別露--」

莊淑貞話沒說完,眼角餘光貓到一前一後走進公司的兩個人,她愣了一秒,飛快走上前,「哎喲沈總裁,我還說去樓下迎您呢,快快快請進。」

說完,她轉身向櫃檯小姐擠眉弄眼:「還愣著幹嘛?咖啡外賣來了,接一下。」

額頭滑落三條黑線,夏寶娜尷尬的低下頭。

沈星河看了她一眼,無聲失笑,向莊淑貞道:「早聽說莊總的秘書夏小姐很能幹,沒想到還負責咖啡外賣。」

莊淑貞怔住,看向夏寶娜。

夏寶娜一臉無奈,低聲道:「莊姊,沈總裁很久之前就對我們公司有瞭解了。」

莊淑貞很快回神,看著沈星河笑道:「沈總裁抱歉,我這秘書有時做事莽撞,酒會的事實在對不起,作為賠罪,今晚我一定自罰三杯。」姜果然是老的辣,莊淑貞幾句話化解尷尬。

沈星河掃了身旁低著頭乖乖背黑鍋的人一眼,笑著走進會議室。

夏寶娜不用再為了避開他閃人,索性整個會議由她負責內勤,播放PPT,發放資料,添茶倒水,根據老闆講解的進度配合翻頁找檔案,做這些的同時還能手不忙腳不亂的做會議記錄……整個會議進行得很順利,她希望能夠挽回之前損失的分數。

PPT最後一頁結束,她站起身開燈並拉開百葉窗還室內一片光明。

講完方案,莊淑貞看向沈星河,「沈總裁覺得還有哪裡需要改進?」

「整體不錯,但還需要更詳盡,比如……」

他講了幾點,針針見血,夏寶娜挑眉,果然夠嚴苛。

莊淑貞謙虛的說:「當然,下一步我們會將方案細化,更具體的企畫書我會發給您,到時候還請沈總裁多多指教。」他看得越多、改得越多,就表示她們奪標的機會越大。

「指教不敢,不過,有件事或許莊總能幫我個忙。」

「沈總裁客氣了,如果我能幫忙一定義不容辭。」

沈星河指尖輕輕敲擊桌面,笑著看向夏寶娜,「莊總知道我才到任不久,手邊尚沒有合適的秘書人選,今天看到莊總的秘書夏寶娜小姐,覺得夏小姐工作能力很強。」

莊淑貞何其聰明,眼睛一亮,立刻接話,「如果沈總裁不嫌棄,寶娜就借給沈總裁,直到您找到合適的秘書為止。」

聞言,夏寶娜張大嘴,驚愕的看向自家老闆。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莊總。」他唇畔笑意漸深。

「哪裡哪裡,沈總裁太客氣了,寶娜能被沈總裁看重是我的榮幸。」

他起身,看著還回不了神的夏寶娜,勾起唇角道:「夏小姐明早就到DLS報到。」

她以後會知道,他不是那麼輕易妥協的人。

「莊姊,你怎麼可以這樣!」

沈星河一走,夏寶娜氣急敗壞跟著老闆衝進辦公室。

莊淑貞癱在椅子上,邊揉太陽穴邊訴苦,「我也沒辦法,他都親自開口要人,難道我要一口回絕?」

「可是也不能就這樣把我拱手送人啊。」她是人又不是東西,怎麼能連她的意見都不徵求一下。

「抱歉寶娜,但你也聽到了,我只說借,我怎麼捨得把你送他,你只要去幫他幾天,幫他找到合適的秘書就回來,你知道的,比起你離開我,我離了你更痛苦,老天,頭好痛,幫我倒杯水。」

夏寶娜撇嘴,跑去泡一杯玫瑰花茶端過來,看莊淑貞咕嚕咕嚕喝下。

「早餐又沒吃?」

莊淑貞放下杯子點頭,「這件衣服是前年聖誕節買的,你還記得嗎?當時我還叫你拿去改小半號,今早拿出來居然發現還穿不上!我感覺自己都快變兔子了,一邊吃草還得一路狂奔,可身上的肉還是減得這麼慢,還有你知道勞倫斯昨晚打電話說什麼嗎?我問他聖誕節怎麼過,他居然說老夫老妻過什麼聖誕節,你聽聽,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別說聖誕節,重陽節他都大擺燭光晚餐,我就這麼沒有魅力嗎?小薇一整晚哭鬧,大薇最近換牙整天哼哼唧唧,我昨晚吃了三顆安眠藥才睡著,所以寶娜--」

她抬頭,兩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幫幫我,就當出差外調,我給你補助好不好?芳芳的代理我一定要拿到,現在經濟不景氣,男裝市場越來越難做,只要衣服不破不舊就絕不消費,女人才是主力,芳芳去年的營業額占DLS集團盈利的三分之一,正所謂拿人手短,他借我的秘書哪能不回報點什麼,再說我們也不比其它競爭者差,而且DLS台灣分公司總裁秘書的位置,哪怕只做一星期,對你也是一種鍛煉,就當帶薪培訓。」

夏寶娜失笑,要論說服力沒人比莊淑貞更拿手,威逼利誘樣樣來,她只能無奈答應,「好吧。」

莊淑貞鬆口氣,很快又挑眉,伸出手指指向她,「不許被挖角。」

「蛤?」

「要禁得住利誘,幫他找到合適秘書後馬上回來,我可不會放你走。」

夏寶娜失笑,說不會放她走,可利益面前想都不想就把她轉手送人,說實話,她有些傷心。

第二天一早,她去DLS報到。

秘書說沈星河在開會,她便在會議室外的待客區坐著等。

十幾分鐘後,會議室門打開,一群DLS的熟面孔魚貫而出,卻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個個一臉挫敗。

「夏小姐,總裁要您進--啊!」詹妮說著突然爆出尖叫:「蟑螂!」

「在哪?!」夏寶娜飛快站起身,隨手抄起桌上一本時尚雜誌嗖的奔過去,啪!

「不怕不怕,打死了!」她抽出一張衛生紙收拾殘骸,笑著抬頭卻整個人愣住。

只見筆直的西褲映入眼簾,沈星河站在三步外的門口,看著她勇猛的表現以及怪異的姿勢,表情微微驚訝。

夏寶娜此時的姿勢像老奶奶跳桑巴舞,上身前傾屁股上翹,兩條小腿八字分開,手下還按著蟑螂的殘骸,一股羞意衝上腦門,她「嗤」的跳起來,手背到身後維持優雅形象,可火辣辣的面頰出賣了她。

沈星河看她尷尬的表情,忍住笑,轉身往辦公室走,「進來。」

夏寶娜苦著臉在心中哀號,用衛生紙收拾好小強遺體送去垃圾桶,拉好裙子後深呼吸,走進他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比莊姊的大兩倍,落地窗外高樓大廈近在眼前,以前趙總裁在的時候她跟莊姊上來過兩次,不過現在換了主人,辦公室裡的風格也略作改動,比以前更簡潔,但感覺更高雅。

沈星河靠坐在椅子上,莞爾道:「沒想到莊總這麼輕易就放人。」

「因為她非常看重和沈總裁的合作,我會盡快幫您找到令您滿意的秘書。」言下之意就是她並沒有接受他的挖角。

他不以為意,按下內線,不一會,艾倫和詹妮走了進來。

「這位夏寶娜小姐從今天起擔任總裁秘書一職,以後由她安排你們倆的工作。」

艾倫和詹妮互看一眼,驚訝的看向這位突然空降的上司。

夏寶娜尷尬陪笑,有苦說不出。

走出總裁辦公室,她被領到離他辦公室大門最近的一張辦公桌,桌上的名牌還寫著上一任總裁秘書的名字,上頭蒙了層灰。

「啪!」一大迭資料夾落在桌角,激起一片灰霧。

「這兩本是通訊簿,一本內部一本外部,這本是日程表,最近一星期的日程都記錄在冊,這兩個是未來幾天所要處理的事務,你自己看著辦。」

「啪!」又一迭票據丟過來。

「消費帳單和明細,飯店、餐廳、洗衣店、汽車保養等,還有信用卡、護照、機票等信息,全在這了。」

趕在對方走人前,她抓住其中一個,「他一直住飯店?」

「對。」

「為什麼?」又不是出差,而是長期任職,怎麼不租屋?

「你不會自己去問?」

這擺明不配合的態度令夏寶娜一窒,不過反過來想,如果莊姊某天突然從外面帶回個秘書要她當小跟班,估吁她會火大得直接走人。

看看雜亂無章的數據,她無奈點頭,「好,我知道了,不過我也有話說。」

艾倫和詹妮互看一眼,昂起下巴,挑眉看著她。

夏寶娜微笑著說:「大家都是看老闆臉色做事,我無意讓你們難堪,你們只需要像現在這樣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我保證我們會合作得很愉快,幫他找到合適的秘書我就會離開,希望兩位也別太為難我,OK?」

艾倫和詹妮對看一眼,撇撇嘴轉身離開。

「半個小時後和財務部有個會。」艾倫臨走前甩下一句,算是好心提醒她。

「謝謝。」

她看看表,飛快按下計算機開機鈕,等開機的時間將桌上的數據大致翻看一遍,分門別類放好,再抬頭計算機屏幕卻還是黑的,按了重新開機也沒用。

「這部計算機以前能用嗎?」她向其餘兩人詢問。

然而艾倫打電話、詹妮發傳真,沒人理她,她歎了口氣,求人不如求己,飛快翻開通訊簿打給IT部。

「工程師在十二樓幫副總試計算機,弄好我馬上會叫他上去幫您檢查。」

「沒有其它人?不能就現在上來嗎?」

「抱歉--」

此時桌上內線閃爍,夏寶娜只能無奈先接通,「您好,朗--」說到一半她飛快改口,「DLS總裁辦公室,請問找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帶著笑聲的低醇聲音,「還算改得快,把稍後開會的資料發給我。」

電話掛斷,夏寶娜盯著計算機,輕歎口氣,沒辦法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她脫去外套,挽起絲質襯衫袖口,拉高裙擺,蹲下身鑽到桌子底下。

沈星河在裡頭等了三分鐘卻沒有動靜,他凝眉,起身走出去,就見她的座位上空空的。

「人呢?」他看向艾倫。

「在--這裡!」桌子底下發出聲響,接著是「咚」一聲,伴隨著低呼。

沈星河大步走過去,拉開椅子就看到她背對著他跪在桌下,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摀住頭,微微上翹的臀裹在保守的棕色條紋窄裙裡,卻意外的撩人。

他眼神微黯,困惑問:「你在幹嘛?」

「修計算機。」夏寶娜邊揉頭邊說。

「修計算機?」沈星河失笑,「你還會修計算機?」看他找到了怎樣的萬能秘書。

將所有插頭重新插回去,夏寶娜倒退著爬出桌子。

沈星河退兩步給她讓路,就看她爬出來站起身,伸手按開機按鈕,叮一聲,電腦嗡嗡響,開始運作。

「只是電源線鬆了,現在好了!」

夏寶娜回頭看著他笑,紅撲撲的臉蛋和笑咪咪的眼睛讓他片刻失神。

「今天的開會資料嗎?稍等,馬上找給您。」她說著開始尋找。

他看她站著握住鼠標點開數據夾,湊近屏幕微微瞇起眼睛,因為這個舉動,她的身體不得不再度前傾,那誘人的翹臀也再次吸引他的視線,可翹臀的主人卻絲毫沒有察覺。

他莞爾,伸手將辦公椅拉過來推到她身後,座椅邊緣抵住她小腿處輕輕一推。

身體跌入椅子,夏寶娜摀住胸口,差點尖叫出聲,定了神回頭就看到他英俊的笑臉。

「找到了發給我。」他說完轉身回辦公室。

對上艾倫和詹妮若有所思的目光,夏寶娜莫名皺眉。難道他連對秘書工作時的姿勢也有嚴格要求?

如果之前關於他挑剔嚴苛難伺候只是聽說和猜測,那跟著他開了一早的會之後,夏寶娜只能說,「聽說」這種事情真的不可全信。

因為他不是普通的挑剔嚴苛難伺候,而是「非常」挑剔嚴苛難伺候!

例如財務部報預算,在她看來報表做得嚴謹詳實有理有據,但大Boss只冷冷拋出一句,「電子文件?」

「什麼?」

「你見過電子文件的財務報表嗎?不是白紙黑字定案的東西要我怎麼批?這樣做是為了方便改動嗎?還是連你們自己也沒自信提出的是最佳方案?」

還有,宣傳部呈上新年活動預案,幾個方案在她看來可圈可點,到他面前卻被全盤否定。

「春之祭這種標題不是十年前的嗎?」一句話批得宣傳總監面色青白交錯。

再來是設計部門遞給他下一季的新設計思路,結果他這次更狠,直接說總監根本江郎才盡,絕對會被競爭對手狠甩在後頭。

那個設計總監她認識,去年還獲得亞洲新銳設計獎,她真的好擔心那人會因為打擊太大,辭職不幹。

幾個會開下來,她作為旁觀者感覺像坐雲霄飛車,一整個心驚膽戰。

最後一批倒霉鬼魚貫而出,她也跟著掃尾想溜。

「跟他們核實進度,確認下次方案什麼時候交上來。」

「好。」她點頭,溜出門大口喘氣,老天,這人工作起來六親不認,批評起來真的毫不留情。

回到座位上,她苦命開始打電話--

「打印很快,但一百多頁的報表我們準備一個小數點一個小數點核實,等核實好了再告訴你。」

「什麼時候?我怎麼知道,這方案我都做了整整一個月,重新做你說要多久?」

「進度?你當設計是做報表啊?我落伍了,準備去進修,等我追上再告訴你。」

剛剛被颱風掃到的人毫無例外將氣出在她身上,誰教她是某人秘書,還是個外部借調的,夏寶娜有苦無處訴,只能一個一個哄。

「呵呵康經理,我知道您生氣,不過剛才您出去後沈總裁又說整體不錯,您知道他只是精益求精,要不這樣,下週二上午好不好,那天沈總裁行程比較少,心情應該不錯……」

「方總監,您還不知道我嗎,我是被莊總送過來參加魔鬼訓練營……是啊我知道您委屈……您大人有大量幫幫我,新方案大概什麼時候能出來……這星期?」

放下電話她鬆了口氣,總算搞定,可這方唱罷那方登場,皮包裡手機再度響起,看一眼號碼是莊姊,她起身走去窗邊接電話。

「莊姊是我……行李箱打不開?忘記密碼了嗎……哪一個?紅色的是小薇生日……不是?怎麼會,我清楚記得是這個沒錯,你改過密碼嗎……等等,密碼鎖旁邊有個小按鈕。」

「開了開了,老天,這是什麼爛設計,我以為密碼對了它會自動彈開,真是麻煩。」莊淑貞在電話那頭大叫。

「打開就好,高雄下雨,莊姊記得帶傘。」

「快點幫他找到秘書,今天沒有你我都要瘋了。」

她笑著掛斷電話,轉身就見他雙手環胸靠在門邊,一改剛才的嚴肅,此刻噙著慵懶的笑看著她。

「沈總裁有什麼吩咐?」她打起全副精神,生怕自己做不好連累莊姊和公司。

「好像沒有你搞不定的事。」送衣服、訂機票、打蟑螂、修計算機,連老闆密碼箱也歸她管。

「秘書本來就要做這些雜事。」

「至少我不會忘掉密碼,跟我比較輕鬆。」

夏寶娜兵來將擋,半開玩笑地道:「抱歉,我真的比較喜歡女老闆。」

「莊淑貞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死心塌地?」她越是這樣他越好奇。

夏寶娜想起坊間流傳他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話,眨眼笑著道:「或許正是因為女上司更懂女下屬的心。」

他揚眉,她還真懂得委婉拒絕的藝術,「幫我倒杯咖啡。」

「星巴克藍山?」星巴克該給他頒發忠實客戶獎。

沈星河看了一眼她腳下七寸高的高跟鞋,「不用,按你的口味泡一杯就好。」

夏寶娜挑眉,接著眼睛一亮,「馬上。」

他轉身回辦公室,那杯讓她眼睛一亮的咖啡,他很是期待。

五分鐘後咖啡放在他桌角,夏寶娜也不急著走直勾勾盯著他。

他放下筆,噙著笑端起咖啡喝一口,眉心不禁微蹙。

「三合一曼特寧,兩包,我超愛,不知道合不合沈總裁您的口味?」

嘴巴裡甜得像喝糖漿,沈星河勉強吞下,看著她眼角眉梢藏著笑,勾起唇角道:「你覺得呢?」

「如果還不錯,以後就照這個標準幫你準備嘍,沈總裁慢用。」她朝他眨眼後飛快出去,否則怕會爆笑離場,這算是對他私自將她從朗姿抓過來的小小報復。

沈星河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挑眉看著手裡的咖啡,低聲失笑,這個夏寶娜啊,還真是個寶。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6:58 PM

第三章

雖然工作有難度,但夏寶娜有能力,幾天下來很快站穩腳步,艾倫和詹妮也因為她出色的專業素養而不再排斥她,因為她的到來確實替她們省了很多麻煩,連咖啡也不用再跑去有段距離的星巴克,她親手調製的秘方咖啡原本以為他會喝一次就拒喝,哪知第二天他仍舊叫她泡咖啡。

看來沈星河是真的賞識她的工作能力,但還有一件更棘手的事--幫他找秘書,這讓剛剛鬆口氣的夏寶娜再次見識到他的挑剔。

「這幾位您看一下,我篩選過,條件都不錯,有順眼的我再通知她們來面試。」

他老大翻著履歷,開始一個一個吐槽,「這個個子太矮,這位……嘖,這個名字會不會太拗口,要怎麼和客戶介紹,母秘書?」

「這個字念毋。」她面無表情提醒,沒文化很可怕。

「給客戶介紹很麻煩。」他大言不慚,「再找。」

三天后,她送上精心挑選的兩名候選人名單。

「張小姐在QZ時尚雜誌做過主編助理,對時尚業和服裝業都有很深瞭解,人長得漂亮有能力,會說英法兩國語言。李小姐秘書專業出身,為人嚴謹、心思細膩,之前在日資服裝公司擔任總裁秘書,英語和日語都很流利。」

不管是身高長相學歷資歷都沒得挑,這兩位在她看來都很優秀,擔任這個職位綽綽有餘,這次總沒借口了吧?

哪知面試結束--

「張小姐太隨便,李小姐太拘謹。」

「隨便?」

他拋下筆看著她,「面試十分鐘向我拋了三次媚眼外加數度撥頭髮,我不認為這種人會做好本職工作。」

好吧,她承認,張小姐性格是稍稍外放,但她以為他從法國來沒那麼在意,或許還能投其所好。

「那李小姐呢?」據她所知李小姐受日企嚴謹工作作風熏陶,絕不會這樣。

「說話時眼眨也不眨,問一句答一句,音調完全沒有起伏,我感覺好像在和機器人講話。」

這是什麼爛理由?!夏寶娜在內心暗罵。

看著她微微挑動的眉,他笑得更樂。「我認為挑拍檔要看緣分,夏小姐覺得呢?」

她覺得他不是普通的機車挑剔難伺候!可她不敢說,只能無奈點頭,「好,我知道了,還有其它人選,我再安排面試。」

「招人的事不急,先幫我找間公寓。」

看著他唇角隱隱的笑意,她嚴重懷疑某人是故意想逼死她。

連找一個秘書都如此艱難,可想而知要找一間讓他滿意的公寓更是難上加難。

雖然他老大提的條件很簡單,靠近公司,交通方便,設施齊全就好,這樣的條件只要價格合理,問題應該不大。

但夏寶娜知道,問題大了!

「格局不好,看起來太擠。」

「這裝潢風格是上個世紀的嗎?」

「采光太差,通風不好。」

「鄰居家門口那麼多鞋,表明出入的人很多,我喜歡絕對的安靜。」

前面那些還算好了,更有甚者沒上樓就被打搶。

「電梯燈壞了沒人修,管理應該很鬆散……」

一天下來整整看了七間房,最後原本信心滿滿的房屋中介苦著臉求饒,「要不您再去別家看看?」

沈星河冷冷地道:「你把客人往外推?」

見中介冷汗熱汗一起流,一臉快哭的表情,夏寶娜看不下去了,「沈總裁很少租房子吧,其實如果不是自己裝潢,很少能找到十全十美的房子,格局不好簡單裝潢一下,采光差或許可以想辦法借點光,其實這間不錯,刷刷牆,換種玻璃的顏色,增加一點綠色植物,在這裡安裝一面鏡子,只要稍微做改動應該沒那麼差。」

沈星河內心驚訝,「不會連裝潢你都會吧?」

「還好,莊總家的裝潢是我一手包辦的。」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肥,她真不該那麼高調,話音一落就見他勾起唇角,「那就交給你了。」

「耶?」

「就這間好了,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我要驗收成果。」

沈星河忍笑走出房間,留下一臉錯愕的夏寶娜。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夏寶娜覺得自己真的很冤,她一沒領他薪水,二沒從他那撈到任何好處,卻把自己從專業秘書變成裝潢工。

下班她殺去建材市場大採購,突然手機傳來震動,接起一看,是她好友。

「在忙什麼?」

「裝潢。」

「啥,你搬家了?」

「不是。」她歎了口氣,苦哈哈地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一遍,誰知沒得到同情。

「誰教你表現得事事精通,再說交給裝潢公司做就好了,幹嘛親力親為。」

「他超挑剔的,如果做不好倒霉的還不是我。打電話找我幹嘛?」

「我們在『來點』,大師創了新菜,叫你來試吃。」

她嘴饞地吞吞口水:「抱歉,跟大師說改天,這幾天我實在分身乏術。」

另一支電話響起,看一眼號碼她立刻跳起來,「不說了,他來電,掛了……沈總裁。」

「在哪?」接起電話,他性感好聽的聲音傳過來。

「在建材批發市場。」

「我落了一份文件在辦公室第二格抽屜。」

「好的沈總裁,我打電話通知艾倫或詹妮幫您送去--」

「你親自送來。」

說完地點,電話掛斷,夏寶娜深呼吸,她忍,將建材訂購單飛快填好,寫好地址叫對方送貨上門,聯繫工頭去房間收貨,接著馬上殺回公司。

她發誓,這星期之內,絕對絕對要幫他找到秘書,就算翻了整個台灣都在所不惜!

西餐廳二樓,沈星河和前任總裁趙書海相對而坐。

「這位置坐得還舒服嗎?」

「還在適應中。」

「聽說你只開除任娜,其它人沒大換血?」趙書海眼神冰冷。

沈星河微微扯動嘴角,「其它人並沒做錯事,善待老員工是一個空降BOSS站穩腳步的最快方法。」

趙書海的眼中閃過凌厲,瞪著他咬牙道:「真後悔當初拿你當寶,教了你那麼多,沒想到到頭來是棵牆頭草,見利忘義。」

沈星河抬眼看著他,表情嚴肅,「你曾經還教了我很多正確的事。」

趙書海冷笑,「意思是我現在不夠資格教你了?」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道:「我對事不對人。」

趙書海眼中閃過不屑,「我明天去馬來西亞,擔任FJ的大馬區總裁,原本還對DLS有點感情,托你的福,讓我下了決定。」

「恭喜你。」

趙書海面上滿是凝眉不甘,「你擠走我也就算了,任娜的工作能力如何你最清楚,沒有人比她更能勝任秘書一職,你居然把她也開除,虧她以前還--」

「我只是盡我的職責。」沈星河打斷他。

「職責?哼,早知道你是這種無情無義的傢伙,當初我絕不會推薦你去總公司。」

沈星河抿起嘴角,低頭不說話。

夏寶娜氣喘吁吁奔上二樓,就見遠遠靠窗的位置,沈星河和一個男人對面而坐。

走近看清他對面的人,她倒抽一口冷氣,是DLS的前總裁趙書海。

她將文件遞給沈星河:「沈總裁,是這份文件?」

他伸手接過來。

趙書海看到夏寶娜不禁一愣,「夏小姐?你怎麼--」

「夏小姐工作能力不錯,我從莊總那借她過來暫作秘書。」他替她回答,說完將她拿過來的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到趙書海面前。「這個就當作臨別禮。」

趙書海狐疑地拿起文件,從袋裡抽出幾張紙匆匆掃一眼,又飛快塞回去,抬頭看著沈星河,臉色驀地變白。

夏寶娜有些好奇。裡頭是什麼東西,他怎麼嚇成這樣?

沈星河看著他道,「除了我和幾個高層以外沒人知道,你可以放心去FJ.」

「因為這個,他們才讓你接替我?」趙書海啞聲問。

他點頭。

趙書海臉色難看的站起身。

「一路順風。」沈星河仰頭看著對方。

趙書海看他一眼,快步離開。

沈星河這才正眼看夏寶娜,只一眼便笑了,「你像是剛從災難現場過來。」

她的頭髮有些凌亂,湛藍色套裝上袖口和衣服下擺沾著明顯的灰塵,腳上的黑色高跟鞋上則沾滿泥巴。

夏寶娜聳肩,「差不多。」

他笑:「裝潢得怎麼樣?不滿意我可是會要求重來的。」

夏寶娜乾笑,「我會盡最大努力讓沈總裁滿意。」

沈星河扯動嘴角,看了看表,「吃了嗎?要不要一起?」

她搖頭,「不了,您慢用,我還有很多事。」

他微微揚眉,點頭,笑著看回餐桌,「好吧。」

夏寶娜轉身走了兩步,頓住腳步回頭,看著偌大的落地窗外,天色漸晚,夜幕籠罩他孤零零的身影,莫名讓人於心不忍。

她抿抿嘴角,折返回去,開口問:「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兩人搭車抵達來點日式料理店,夏寶娜推開門掀開布簾跳進去。

「哈囉,我來了!」

流理台後正對門口的大廚看到她立刻例開嘴。

之前打電話給她的朋友指著她大叫:「哇,不是說忙得要命,變態老闆放過你了?」

聞言,夏寶娜趕緊比出噤聲手勢。

沈星河跟在她身後走進店裡,笑看著幾個一臉莫名其妙的男男女女,「或許,我就是那個變態老闆?」

大家瞪大眼。

夏寶娜笑得尷尬,「呵呵,不是啦,來來來我介紹,這位是我老闆的老闆,沈先生。」

「老闆的老闆?」

「就是我老闆要爭取合作的老闆,我暫時充當他的秘書。」她笑著解釋,拉著他找位置坐下,笑盈盈地問大廚,「大師又創了什麼菜?」

「大師?」沈星河挑眉。

「大廚自比藝術家,他的菜都是藝術品,這裡不點餐,大師做什麼吃什麼。」

她一雙晶亮的眼睛笑咪咪地看著一旁的大師,湊近他說悄悄話,熱呼呼的氣息擦著面頰,沈星河驀地心口熱熱的。

這時一隻手從插到兩人之間,沈星河凝眉,就見一盤顏色粉嫩、紅白相間的生牛肉被放在他們中間。

夏寶娜看了一眼,驚喜拍手,「哇,松阪牛肉!」

大師朝她豎起大拇指,「屬你最識貨。」

沈星河挑眉,松阪牛肉他當然知道,牛肉中的極品,但--

「生的怎麼吃?」這盤牛肉只是切成拇指寬的厚片,看起來未經任何處理。

大師回頭看他,笑容變冷臉,哼一聲從櫃子裡拿出秘密武器--噴槍,手指一壓,偌大的火焰瞬間掃向牛肉,還很故意地靠近沈星河。

沈星河不由得向後靠,凝眉盯著大廚,他跟他有仇嗎?

一旁的夏寶娜咯咯直笑,「大師!燒烤這樣太過火了吧?」

大師看向她咧開燦爛笑容,「就要過火,這是我最新創作的菜,叫『慾火焚生』哈哈,怎麼樣?棒吧。」

慾火焚身?沈星河忍不住再度挑眉,這麼奇怪的菜名?

身旁的夏寶娜倒是樂得直鼓掌,「妙妙妙!我聞到白蘭地的味道,對不對?」

遇到知己,大師興奮得手舞足蹈,忘了手裡的噴槍,火差點燒到夏寶娜。

沈星河眼捷手快,一把將她拉過來,「小心!」

胳膊撞上一副溫暖胸膛,夏寶娜回頭對上他的眼,被他握在掌心的肌膚驀地竄起一層酥酥麻麻的熱辣,她心中微微一凜,屏住呼吸。

「可以吃了!」大師的胳膊和聲音再次硬生生插入兩人中間。

夏寶娜回神,飛快坐直身子逃離他的懷抱,低頭不住稱讚,「哇,聞起來就好香,一定很好吃!」

沈星河看她紅撲撲的面頰和耳垂,無聲莞爾,轉回來卻看到自己面前空無一物。「我的呢?」

大師背過身招待其它客人,直接無視,一直旁觀的朋友大笑起哄,「大師吃醋嘍?哈哈!」

夏寶娜將自己那盤分一半給他,朝他擠眉弄眼小聲道:「噓,大師暗戀我。」

大師轉過身,「不是暗戀是明戀,寶貝,你什麼時候答應做我女朋友?」

沈星河皺眉,大師那聲寶貝莫名讓他覺得刺耳。

夏寶娜翹著腳坐在吧檯邊,喜孜孜地用叉子叉著牛肉,邊吃邊向大師眨眼。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人見人愛的寶,可你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他不喜歡你。」

「胡說!」她笑容一斂,板起臉。

「男人看男人最準。」大師朝她扮鬼臉。

夏寶娜放下叉子,臉色一沉,「嫉妒是魔鬼,大師你變魔鬼了喔。」

沈星河以為她生氣了,哪知下一秒她笑盈盈的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你看我們愛的證明--當當!」

她將手機舉高越過窄窄的吧檯,湊到大師眼前笑道:「巴黎情人橋!看到沒,這個鎖上面刻著寶娜和俊同,這樣兩個人會一輩子鎖在一起喔,大師你沒機會了。」她豪爽的拍拍大師肩膀安慰,「不過我也喜歡你,喜歡大師你的手藝和你的菜,乖,快幫我老闆的老闆再做一份,真的超級好吃!」

沈星河看她三言兩語就打發一個半真半假的愛慕者忍不住揚起唇角,現在的她和工作時有些不同,工作中的她雖然也會笑,卻沒有現在看起來開心,此刻的夏寶娜才是真實的她,率真可愛,待人真誠,可看她喜形於色的炫耀和男友愛的證明,他心裡又突然有點失落,她有男朋友這個事實莫名讓他有點悶。

吃完飯離開來點,朋友們一喝要去唱歌。

「不要啦,我得送大老闆回家。」

「哇,哪有秘書送老闆的,不都是老闆送秘書嗎?」

夏寶娜笑著指指身旁的沈星河,「因為我老闆帥嘛哈哈。」或許吃多了白蘭地牛排,她情緒也變得十分高昂。

揮別眾人,她領著他往搭車的地方走。

聖誕節前夕,街上處處都是歡樂氣氛,霓虹燈閃爍,空氣中充滿音樂。

兩人並肩走在街上,她隨意的哼著路邊店裡傳出來的聖誕節歌曲。

「你總是這麼開心嗎?」他好像沒見過她難過的樣子,就算他丟給她很多棘手的問題,就算DLS裡的人給她吃了很多排頭,但她每天還是端著笑容到處滅火,他知道幾天下來,連艾倫和詹妮也對她心服口服。

夏寶娜笑看著他,「難道你不開心?」

他微微愣了一秒,聳聳肩。

「因為趙總裁?」

聞言,他微微一笑,「現在才好奇?」他以為她會更早問她。

夏寶娜莞爾,「不該問的不問,秘書守則之一,不想說當我沒問。」

「你都聽到什麼?」

她隨意踢飛腳邊一粒小石子,「不外乎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之類的。」

「那你怎麼看?」

「能者上位,無可非議。」

這麼多年來她跟在莊姊身邊,知道商場如戰場,殘酷的交鋒她看太多,就連她這區區小兵很多時候都不得不拋開是非,就像用紅酒故意潑他這種事,明明知道極其無恥卻不得不做,他這種大老闆的是非又豈是她能評價的。

頭頂的聖誕燈串閃爍,他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低聲問:「真的?」

夏寶娜眨眨眼,「雖然白蘭地有些醉人,但我只是微醺,還沒醉到能臉不紅氣不喘在老闆面前說假話的地步。」

沈星河失笑,「現在也當我是老闆嗎?」

她凝眉,「不然呢?」

「我可不會和員工這樣吃飯、喝酒『散步。」

她挑眉看他,他也回看她,目光灼灼。

「呵呵,我又不是你的員工。」她乾笑著打哈哈,飛快別開眼,可一股奇妙的感覺從心底升起,難道她真的醉了?

他跟著她的腳步,勾起唇角緩緩道:「趙總裁不是因為我離職,是有別的原因,前任秘書也一樣。」公司上下都說他擠走一手提拔他的趙書海,連跟他有交情的秘書任娜也踢掉,因為涉及趙書海的職場生涯他不辯解,但面對她,他突然想解釋些什麼,或許,是不想她也像其它人一樣,認為他是唯利是圖、忘恩負義的小人。

夏寶娜聽了停住腳步,回頭朝他錠出一個真誠的笑臉。「我相信。」

沈星河挑眉,「你相信?」

她點頭,「雖然不是很瞭解內幕,不過跟你做事這幾天,我發現你的挑剔不是吹毛求疵,而是精益求精,或許你懶得解釋是嫌浪費時間,但結果證明再來一次的確比前一次好。」

她看向前方,「何況人事替換原本就很正常,如果趙總裁做得好不會無緣無故被換掉,所以你不用太自責。」

沈星河動容,他壓下了趙書海以權謀私的消息,除了公司高層知道內幕的人以外,她是第一個在不知道實情的情況下說相信他的人。

半天沒聽他接話,夏寶娜回頭,對上他的眸子,他的眼神炙熱得讓人緊張,那種呼吸不順的感覺又來了,她撇頭,故意低頭看表,大叫,「哇,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不如沈總裁自己搭車回飯店好了。」

說著,她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幫他打開車門。

沈星河走過去停在門邊卻不上車,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怎麼了?」夏寶娜微微屏息,或許她真的喝多了,總覺得今晚他的眼神深邃如海洋,溫柔得讓人隨時會陷進去。

夜色下,她的臉被過往車燈照亮,眼神迷茫而警惕,像驚慌的小鹿,沈星河看著她,有種不想放她走的衝動,可是能以什麼理由抓住她呢?在她有男朋友的前提下。

他微笑,握住她的胳膊將她押進車裡,「不是趕著離開,你先走。」

「喔哦,好,那明天見。」夏寶娜難得唯唯諾諾起來。

他關上車門,車子緩緩開動,後視鏡裡他高大的身影在街邊漸遠,夏寶娜微微鬆一口氣,心跳卻依舊強烈,這男人有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有僅僅用眼神就能讓人臉紅心跳的磁力,她搖搖頭,使勁拍拍臉,她只是有些醉……拿起電話,她撥通遠在巴黎的男友電話。

原地,看著車子載著夏寶娜消失在夜幕裡,沈星河一路散步回酒店,一閃一閃的裝飾燈像她的眼睛,一奔一跳的街邊孩童讓他想起她走路時輕快的背影。

回到飯店躺在床上,四周靜悄悄的,閉上眼睛,他再次想起夏寶娜,她紅撲撲的臉頰,亮晶晶的眼睛,沾了醬汁上揚的唇角,以及唇角淺淺的笑紋;想起她湊近他咬耳朵,熱呼呼的氣息擦過他的耳朵,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依舊無法消失。

他想,或許他想要的,不僅僅是當她的老闆而已。

三天后,房子裝潢好,夏寶娜領主人檢閱新居。

說實話,她有些緊張,來的路上甚至這幾天他都沒問屋子的情況,裝潢成什麼樣子、花了多少錢、選了什麼材料什麼傢俱等,一句都沒問,好像真的完全放心交給她做,那麼挑剔的一個人,如果一進去統統不喜歡要她自掏腰包重新裝潢……她不緊張才怪!

踏進電梯,電梯門關上上升,頭頂的燈閃了一下,夏寶娜立刻解釋,「這裡的管委會很敬業,之前我有打電話給他們,三分鐘就到了。」

沈星河看她一眼,無聲失笑:「那麼害怕我叫你重做?」

夏寶娜尷尬的笑,不過聽他這樣一說反倒放鬆下來,反正不是過關就是退貨,緊張也沒用。

出了電梯,她先行打開大門,順手將鑰匙遞給他微笑道:「歡迎回家。」

他接過,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夏寶娜屏息。又來了,那種深沉炙熱的眼神讓她心跳加快,她努力讓自己移開視線,嘿嘿一笑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沈星河走進屋,房間已經和幾天前有了很大不同,明亮而寬敞,窗戶開著,微風通透的拂過他的面頰,她真的打掉了那面他覺得礙事的牆。

「房東同意?」他回頭看她。

夏寶娜搖頭,「起初不同意,不過我跟她說你是DLS的老闆,以後買衣服可以打折,而且像櫥櫃這些太重的東西日後不住了都免費送她,她立刻點頭。」

說完又補充一句,「八折可以申請到吧?」如果不行她只能把自己的會員卡借房東太太用。

他笑著踱步進客廳,白牆木地板窗明几淨,她只做最基本的裝潢,甚至沒有多餘的裝飾,連傢俱也很簡潔,沙發茶几電視櫃,房間裡唯一的裝飾品是沙發背後一大面玻璃牆。

「我覺得裝飾品您應該想要自己選所以沒有買,怕你嫌采光不夠好所以訂做了一面照片牆,多少能折射點光線,裡面我沒放照片,你可以挑自己喜歡的放進去,不然像現在這樣當鏡子使用也很好看。」她順著他的目光解釋。

接著他看到開放式的廚房。

「我猜你應該不常做飯,所以做開放式處理,這個小吧檯可以容納兩個人吃飯,下邊打開是酒櫃,一舉兩得,如果想做飯,添置鍋具和碗盤就好。還有--」

她拍拍一旁的冰箱,像銷售員一樣笑容可掬地介紹,「可以冷凍冷藏和保鮮,用來冰紅酒和香檳最棒,應該是這間屋子你用最多的電器了。」

他笑著轉身走向臥室,就看到偌大的臥室中央擺著一張超大的床。

夏寶娜跟進來,臉有些紅,「我覺得你應該喜歡大一點的。」

他回過身看她,說了進屋以後的第二句話,「你試過?」

「嚼?」

「舒服嗎?」他在床尾坐下,身子向後一倒躺在床上,雙手墊在腦後,微微側過腦袋,目光筆直地落在她緋紅的面頰。

夏寶娜立在床邊,將他修長的好身材一覽無遺,明明該心無旁騖,但臉卻莫名開始微微發燙,她背著手,不自覺移開視線,看向對面的窗戶,「買的時候試過,個人認為很舒服。」

她背著手耳根發紅,彆扭得不敢看他的表情,在沈星河眼中卻是十足的誘惑,他勾起唇角緩緩起身,下一秒飛快伸手一把將她拉過來。

「啊!」夏寶娜驚呼一聲跌坐到他身旁,驚慌失措下掙扎著要起身。

「別動。」他撐起上半身不過分貼近她,卻也將她成功困在身下。

她大氣也不敢出,瞪大眼睛盯著他,感覺自己心跳飛快。

盯著她難得一見的緊張表情,沈星河放開她,翻身躺在她身邊,雙手枕於腦後躺平,「就這樣待一會。」

夏寶娜快要窒息,忍不住微微喘口氣卻仍不敢動,就這樣渾身僵硬的躺著,因為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老實說除了男朋友她從未和任何男人如此親近過。

「兩個人躺也不錯。」沈星河看著天花板。

「什麼?」

「你買的時候一定把我的另一半也算進去了。」他笑著說。

她挑眉,所以他要她躺下只是想試試兩個人睡是否寬敞?她鬆了口氣,「是。」

給三十歲成年老闆裝潢房子難道她會笨到選單人床嗎?身邊的男人至少一百八十公分,長手長腳,如果加上伴侶的話,至少要這種Size,瞭解了他的意圖,她放鬆身體。

「可惜了。」他低喃。

「啊?」她挑眉,難道他又不滿意?換床可麻煩了。

「我喜歡的人好像有男朋友了。」沈星河唇角上揚。

夏寶娜愣了一秒,不是要她換床就好,她輕聲安慰,「好像不代表一定啊,告白這件事我還是有點經驗的,你以為對方不會接受,但實際上若鼓起勇氣直接告白,十有八九都是一拍即合,像沈總裁這麼優秀的條件,完全不用擔心被拒絕。」

「真的?」他微微轉頭看她。

「當然,我可是這方面的經驗人士,我可是先向我男朋友告白的,本以為他會拒絕,緊張得要死,沒想到他一口就答應了,呵呵。」

她說著自顧自笑開,長長的睫毛震動,眼角眉梢飛揚,白皙纖瘦的脖頸隨笑聲輕輕晃動。

沈星河有種想吻她的衝動,他忍下渴望,再次轉頭看著天花板啞聲輕喃,「這盞燈不錯。」

橢圓形,用光纖和LED點光源組成,發散狀,他猜晚上開燈一定很美。

夏寶娜得意的說,「我特意晚上跑去燈飾城看,一眼相中這款,我猜您應該會喜歡,感覺很應景,和沈總裁你的名字很合,晚上看更好,稍等--」

她起身想去開燈給他示範,沈星河卻伸手握住她手腕,一把將她拉回來。

夏寶娜驚呼著跌在他身上,不是身旁,這次是結結實實跌在他胸膛正上方,對上他漆黑含笑的眸子,她驀地僵住,因為太緊張連乾笑都擠不出來,張口想說什麼卻被他打斷。

「夏寶娜,我或許喜歡上你了。」

他將她的驚慌盡收眼底,他知道她有男朋友,但是她懂他,知道他的喜好,她的觀察入微絕不僅僅是因為職業習慣,他覺得他們天生有很高的契合度,她選的房子又爛又舊,可她佈置的房子他超級喜歡,她挑的燈讓他看得心裡暖暖的,她選的床讓他想要和她一起躺,她身上如嬰兒一樣的皂香,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他想要更多……

夏寶娜心怦怦跳,像是有人往深水裡投了炸彈,她連大氣都不敢出,但胸口的撞擊卻越來越快,他熱熱的鼻息呼在她臉上,他的眼睛近在咫尺,像深藍蒼穹裡的星星,她感覺自己快陷進去了……

「叮鈴鈴!」一陣鈴聲打破美好氣氛,她回神,連忙推開他,手忙腳亂地跳起來奔去客廳。

從包包裡掏出手機,她忙喊了一聲,「喂?」

「怎麼了,在跑步嗎?怎麼氣喘吁吁的。」男友方俊同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

夏寶娜一手按住胸口,搖頭,「沒有啊,怎麼了?」

「我明天回來。」

「喔,我知道,我會去接機。」

「打來就是告訴你不用了,一起來的同事有人接,我順路搭便車回去,省得你來回跑,因為東西多我得先回家一趟,明天再給你電話。」

「好。」掛斷電話,她無聲長呼一口氣,回頭就看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靠在幾步遠的門邊含笑看著她。

夏寶娜臉紅心跳,但她飛快揚起笑臉看著他,「沈總裁,我男朋友明天回來,可不可以請一天假?」

沈星河看出她笑容背後的緊張,莞爾道:「好。」

「若房子沒問題的話,我先走了,裝潢票據和家電收據我都收在書桌上,如果有需要退換的再打給我。」

抓了包包溜出門,夏寶娜鬆了一口氣,一路小跑逃進電梯,電梯下樓,頭頂的燈啪啪作響,她打電話交代管委會盡快修,掛了電話走出大廈,摀住胸口回頭往上看,掌心下的心臟還跳得厲害。剛剛他是真的說喜歡上她?

喜歡她?怎麼可能?

她搖搖頭,一定是開玩笑的。

樓上,沈星河站在夏寶娜離開的房間,仰頭望著那盞象徵他名字的燈,一種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他喜歡夏寶娜,這種感覺很多年不曾有過了,為一個女孩心跳加速,想將她攬進懷裡,想吻她的笑她的眼睛……可是她有打算一輩子在一起的男朋友。

這種極度甜蜜卻又失落的感覺讓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6:59 PM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6-7-31 07:00 PM 編輯

第四章

平白多出一天假,第二天夏寶娜醒來收拾房間梳洗打扮,決定晚點去找方俊同,沒想到莊淑貞的電話倒來了。

「寶娜,晚上有沒有空,幫我去接勞倫斯行嗎?保姆今天請半天假去看病,大小薇沒人管我走不開,他說坐出租車回來,但我怕他毛手毛腳打爛行李,尤其我讓他帶了一套水晶餐具回來,你有時間嗎?」

「好,剛好俊同也搭同一班飛機,只不過他說會搭順風車先走,這下我可以給他一個驚喜了。」

「這麼巧?」

「俊同去做學術交流,上次訂機票的時候他剛好也說自己訂不到回來的票,所以我幫章先生訂票時順便幫他一起訂了。」

「那太好了,今天大薇牙痛發低燒,我不放心她,忙得快要分身乏術,就不給勞倫斯打電話了,你直接跟他聯繫,對了,芳芳的事DLS那邊有沒有找其它代理商談?」

「沒有,我覺得沈總裁對我們的方案還是比較滿意的,若沒意外應該是我們。」

「那太好了,你知道自從勞倫斯他大哥生了個男孩後,他老媽就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我非要拿下芳芳的代理權給她看看,我賺的錢比他兒子賺的還多,她想給我臉色看?門都沒有。」

「小薇也很可愛啊,莊姊你事業家庭兩不誤,勞倫斯不知多幸運才娶到你。」

「沒辦法,這年頭女人當自強,你也是,該給方俊同一點壓力,家長也見過了,你三天兩頭幫他和他們家做這做那,戀愛談兩年足夠了,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結婚?」

「應該快了吧。」夏寶娜傻笑。

「怎麼,有跡象?」

「他說有禮物送我,我問什麼他說保密,他走之前我有提醒他珠寶在那邊買比較便宜,我猜或許會是--」

「戒指!」莊淑貞大叫,「哈,如果是的話那太好了,婚禮訂在三月最好,春暖花開,我們有大把的資源,飯店、婚紗、攝影一應俱全,到時候我打電話通通幫你搞定。」

「謝謝莊姊,不過還不一定啦,如果有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你。」

「當然,好了不說了,小薇在哭了,記得給勞倫斯打電話。」

「好。」

掛斷電話,夏寶娜再度端詳自己,雖然寒流過境,但是如果方俊同想拉勞倫斯做見證人當眾求婚……她飛快跑去換裙子。

「打給財務部,告訴他們報表再核對一遍。」

「好的。」艾倫接過報表飛快轉身。

「幫我泡杯咖啡。」

「好。」

艾倫一溜煙跑出總裁辦公室,深呼一口氣,扶著額走到座位上,全身虛脫的坐下。

詹妮悄悄探過頭,「又發作了?」

艾倫苦命點頭,小聲道:「幫我去樓下買杯藍山拿給他,我要給財務部打電話,少不了被罵得狗血淋頭。」可惡的夏寶娜居然趁這種時候請假,今天大BOSS不知發生什麼事,整個早晨辦公室都被低氣壓籠罩,害她們連氣都不敢喘一下。

十分鐘後,跑腿的詹妮氣喘吁吁地端咖啡進去。

沈星河批完文件,頭也不抬拿過來喝了一口,微微皺眉。

這讓等待老闆發話讓她滾出去的詹妮頓時神經繃緊,「有什麼問題嗎?」這可是最符合他標準的星巴克藍山啊,不會因為心情不好連挑剔的標準都抬高了吧?

他搖頭,「出去吧。」

詹妮如獲大赦,快步走出去。

又簽了兩份文件,沈星河抬頭看著桌角,平常喝慣的口味今天居然覺有些苦,莫名想念某種甜甜的口味,是兩包三合一的曼特寧,還是夏寶娜?

他無意識地看手機,作為總裁秘書請假一整天居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有,她在躲他吧。

人生第一次告白以失敗告終,他該盡快把自己的心情整理好,這種猶豫不決、當斷不斷的曖昧實在很不適合他。

另一邊,夏寶娜車停在機場外,走進接機大廳,看了下時刻表,航班剛剛抵達,她掏出手機打給勞倫斯。

「您撥的電話未開機……」

「還沒開機嗎?」她凝眉,又等了幾分鐘再撥,同樣關機。

她猜測或許取行李的人多,又耐心等了十分鐘,再打依舊關機中,奇怪的是方俊同也一樣。

無奈之下,她不得不打給莊淑貞,「莊姊,章先生有和你聯繫嗎?他的手機關機。」

「關機?」莊淑貞那邊是小薇的哭聲,「你等等,我打打看。」

期間夏寶娜再度試著撥方俊同的電話,還是轉接語音信箱,她挑眉,很快莊淑貞又打來。

「你在機場嗎?」

「在啊,可是沒看到章先生。」

「航班到了?有看到方俊同了嗎?他有看到勞倫斯嗎?」

「俊同也沒看到,電話也打不通,不過我站在國際航班出口處,沒看到他也沒看到章先生。」

「你再等等,我再打勞倫斯電話看看。」

「好。」掛了電話,夏寶娜凝眉再撥給方俊同,還是一樣。「奇怪了……」

她隨手抓了地勤人員詢問:「您好,剛剛巴黎飛到台灣的那班航班乘客都出來了嗎?」

「出來了啊。」地勤指著剛剛拖著箱子從身邊走過的乘客。

手機又響,是莊淑貞,她飛快接起來。

「勞倫斯離開機場了。」

「咦?打通了嗎?」

「沒有,我用衛星定位,他剛剛離開。」

夏寶娜愣住。難道說莊姊跟蹤勞倫斯?雖然狐疑,但她沒多問。「喔,那或許是我沒看到,既然章先生已經回去了,那我就回去了。」

「不,你來我這裡。」

「為什麼?」

「你馬上趕回來,在路口等我,幫我照顧大小薇,我要看他到底去哪了。」莊淑貞說完就掛斷。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抓奸?

她硬著頭皮趕回市區,在莊淑貞家街角看到莊淑貞的寶馬停在路邊,她熄火下車走過去。

莊淑貞打開車門,「把你的車子停路邊,上車。」

她愣一秒坐上車,大薇小薇並排坐在後座,小薇的嘴巴裡還叼著奶嘴,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夏寶娜微微緊張,向也看著她的大薇招手,小心翼翼轉過身看向老闆。

莊淑貞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穿著PRADA最新款紅色套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妝容精緻,烈焰紅唇,手指上戴著兩克拉鑽戒,腳踩紅底高跟鞋,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是去參加酒會。

她小心措辭,「或許是誤會,莊姊你先--」

莊淑貞一把抓了儀表板上的手機扔在她腿上。

夏寶娜皺眉拿起來,手機屏幕上是一張地圓,一個紅點閃爍,保持一個位置不動,她微微張大嘴。

飯店,糟了。

「生小薇前我就發現他不對勁,總是背著我接電話,晚上找各種借口很晚回來。」莊淑貞兩眼盯著前方,面無表情,彷彿在說別人的事。

「或許是誤會。」夏寶娜小聲勸,忍住不回頭看兩個孩子。

莊淑貞冷笑,「你以為我為什麼生第二胎?」

夏寶娜咬唇,為了鞏固婚姻、挽回丈夫的心?不過她沒說,車廂裡靜默得可怕,兩個孩子也異常安靜。

停車在飯店外,莊淑貞掏出粉餅補妝,補好妝將粉盒扔回名牌包裡,從後視鏡裡再度檢視自己一遍,就像即將上戰場的女戰士一樣,「你留在車裡照顧孩子,我打電話你就帶著孩子上來。」

「莊姊,你要為大小薇著想--」讓孩子看到這種場面未免太殘忍。

莊淑貞冷哼,「那要看他怎麼做。小薇的奶粉在保姆包裡,如果她哭就給她餵奶。」

她回頭看看兩個女兒,微笑著說:「乖乖聽寶娜阿姨的話,媽咪一會就回來。」說完她打開車門下車。

看著莊淑貞傲氣十足走進飯店的背影,夏寶娜不由得緊張,她回頭看著後座兩個寶貝,擠出笑容哄道:「乖,媽咪去辦事,很快回來,有沒有吃飯,要不要聽音樂?」她伸手想開音響打破車廂內壓抑氣氛。

「爹地媽咪會離婚嗎?」

她頓住手,回頭就見大薇強自鎮定的看著她,可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卻洩露了她的心慌。

她笑著搖頭,「不會,怎麼會這樣想,爹地媽咪只是有誤會,誤會解開就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和小薇都是你媽咪的心頭寶,也同樣是你爹地的。」哈里路亞,她寧願去參加鐵人三項也好過此刻在這裡如坐針氈。

坐不住,她帶著兩個寶貝下車,一手抱著小薇一手牽著大的。

「去吃冰淇淋好不好?我記得這間飯店大廳有家咖啡廳,那裡的冰淇淋超棒的,你可以選各種乾果和糖果撒在上面,阿姨請你吃兩球。」此刻食物是最好的安撫,看大薇總算例開小嘴露出靦瓶笑容,夏寶娜鬆口氣。

哪知才買好都還沒坐下,手機就響了,她嚇一跳站起來,看到是莊姊來電,她屏息飛快掃一眼一樣緊張看著她的大薇,擠出一抹笑,「沒事,快吃,冰淇淋要化了。」

她深呼吸接起來,還沒開口就聽莊淑貞的大吼傳來。

「夏寶娜你上來!你給我上來,馬上!」

「你幹嘛?」勞倫斯的聲音傳來,電話似乎被勞倫斯搶過去掛斷。

夏寶娜憂心,看到拿著甜筒瞪大眼睛一臉驚恐的大薇,連忙安撫,「不怕不怕,媽咪只是叫你們上去叫爸爸回家,來,冰淇淋拿著吃,上去什麼都別聽,乖乖吃冰淇淋就好,有阿姨在別怕。」

可實際她也有些膽怯,電話裡莊淑貞失控的吼聲她從來沒聽過,她努力做好心理建設,才抱了小的、牽著惶惶不安的大薇走進電梯。

電梯門閉合,門板上倒映三人身影,懷裡的小薇不解世事,吮著奶嘴朝她笑,大薇則不一樣,一手拿著甜筒,一手握住她,小手冰涼。

她試著開口說些什麼安撫,哪知手機再度響起。

「啪!」大薇手裡的甜筒砸在地上,飛濺的冰淇淋濺了兩人一身,她隨即「哇」一聲大哭出來。

夏寶娜心疼地忙蹲下身安撫,「不怕不怕,看,不是媽咪的電話,是別人打來的,不信你看。」她將手裡電話湊到大薇眼前,手忙腳亂中滑開了接聽鍵。

電話這邊,沈星河聽到孩子的大哭聲以及她慌亂的安撫聲,連忙問道:「夏寶娜,發生什麼事?」

夏寶娜手忙腳亂地聽電話,「抱歉沈總裁,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一會回電給你。」

電話被掛斷,沈星河凝眉再撥,她乾脆直接掛斷。

夏寶娜半哄半抱的牽著大薇走出電梯,雖然不知道房間號碼,可遠遠就聽到其中一間房傳來爭吵聲。

她覺得她最該做的是帶著兩個孩子離開這裡,可又不放心莊淑貞,只能牽著孩子走近,就聽見莊淑貞高分貝的嘶吼聲。

「你他媽簡直混蛋!豬狗不如!你居然騙了我這麼多年!我要殺了你!」

夏寶娜嚇得頓住腳步,她轉身想帶孩子走,偏偏大薇聽到媽咪怒吼,好不容易停住的嗚咽再度咧開嘴哭起來。

「砰!」門被打開,夏寶娜看到莊淑貞像一頭發怒的母獅一樣衝出來,她直覺牽著孩子往後退,「莊姊,孩子還小,別讓她們--」

「你住嘴!」莊淑貞對她大吼。

夏寶娜愣住。

「夏寶娜,連你也騙我,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莊淑貞停在她面前,雙眼發紅神情激動,伸手指著她的鼻子大聲質問。

「什麼意思?我知道什麼?」夏寶娜懵了。

「方俊同!你不是說他搭同事車走?他人呢?」

這和俊同又有什麼關係?「我沒看到他,或許已經到家了。」

莊淑貞停頓片刻,尖聲大笑,接著又惡狠狠瞪著她罵,「蠢蛋,我們都被騙了!」

我們?夏寶娜完全被搞糊塗了,就見莊淑貞突然停住笑,雙手緊緊握住她肩膀,臉色鐵青的道:「從現在起你給我聽好了,勞倫斯和--」

什麼情況?肩膀好痛,孩子在哭,可莊姊完全不管不顧……夏寶娜很慌,她從沒見過莊姊這麼瘋狂的樣子,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夠了!你幹嘛?」一聲怒斥打斷了她的話。

夏寶娜看到莊淑貞身後的房間裡奔出來一個男人,是勞倫斯,他衣衫不整,褲頭來不及扣、衣服也敞開著。

她閉上眼睛不願直視,這種場合她真該離開,哪知勞倫斯奔過來不是拉著莊淑貞解釋道歉,卻是對她說:「抱歉寶娜,你先回去,我晚點再跟你解釋。」

夏寶娜覺得莫名其妙,跟她解釋?他該跟莊姊說抱歉才對。

「你放屁!」

莊淑貞怒吼著一把抓過她懷裡的小薇塞給勞倫斯,小薇受驚大哭,夏寶娜也被嚇到,下一秒隨即被莊淑貞扯進房間。

「莊姊,莊姊怎麼回事?」夏寶娜驚嚇萬分,幹嘛拖她進屋,關她什麼事?

莊淑貞拉著她停在浴室門口,發瘋似的踢打門板,「你出來!你給我出來,不要臉的,敢做不敢當?你有種一輩子躲在裡頭,不要臉的東西你開門!」

勞倫斯抱著大哭的小薇、拖著尖叫的大薇衝進來,「夠了,寶娜你先抱孩子走,拜託你先--」

「你閉嘴!他們倆的事關你什麼事?你難道連他的家務事也要善後?你到底還是不是人?當著孩子的面你就不怕天打雷劈!」莊淑貞完全失去理智,破口大罵。

夏寶娜身在其中卻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被捲進來,正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她抬起看一眼號碼大呼得救。

「莊姊,沈總裁來電話,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我們先冷靜,我帶孩子出去接電話好不好?」她希望莊姊尚存一絲冷靜,畢竟她那麼重視和沈星河的合作。

哪知莊淑貞一把抓過手機扔去一旁,嘶聲高吼,卻沒發現電話被接通,「你知道裡頭是誰嗎?我看你知道後要怎麼冷靜,方俊同,你給我出來!」

聞言,夏寶娜愣住。

「夏寶娜在這,你女朋友在這,你要躲到什麼時候?是男人就出來!喔對了,我忘了,你不是男人,你們是一對變態,死變--」

「啪!」一個巴掌打斷莊淑貞的怒罵。

夏寶娜嚇得回過神,就見莊淑貞也愣住,半邊臉紅腫,呆呆看著勞倫斯。

勞倫斯懊惱收手,轉頭看著夏寶娜啞聲道:「寶娜,拜託你先回去。」

「這是什麼意思?」夏寶娜錯愕,「裡面的人是俊同?」

莊淑貞怒極反笑,有些歇斯底里,「對,方俊同,你男朋友,哈哈……這太好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震驚哈哈,我原本是來抓姦夫淫婦的,沒想到……」

此時一直緊閉的浴室門鎖轉動,浴室門終於被打開。

看著浴室裡僅穿著一件飯店浴袍的方俊同,夏寶娜徹底呆住。

「『你』你怎麼會在這?」她還是搞不明白。

「對不起。」方俊同低下頭無言以對。

「什麼意思?為什麼你要說對不起?」夏寶娜完全被搞糊塗了,「你不是說搭同事的順風車回家?」

「你這個笨蛋,還不明白嗎?他們是Gay,這兩個人是Gay,他們居然瞞過了我們所有人,你不要臉!」莊淑貞撲上去打方俊同。

勞倫斯見狀將小薇塞給夏寶娜,趕緊衝上去拉人。

小薇在懷裡放聲大哭,大薇在門口無助的尖叫喊媽媽,夏寶娜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面呆呆搖頭,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可能,勞倫斯出軌的人,居然是方俊同……

這時飯店服務生總算趕了過來,「客人請冷靜……」

聽著電話那頭的混亂,沈星河心急如焚,他跑出公司跳上車,一手發動車子一手對著電話大喊,「夏寶娜,你們在哪?」

沒有人回他,吵鬧聲、尖叫聲、孩子的哭聲都有,唯獨沒有她的聲音。

「客人請冷靜,這裡是飯店……」

電話那頭有人大喊。

飯店?他挑眉飛快發動車子。

同時間,夏寶娜那方的爭執也告一段落。

「都是我的錯,我們走,帶孩子回去!回去你怎麼鬧都可以,看在孩子的分上……」勞倫斯幾乎跪地哀求。

莊淑貞癱坐在地上,抱著頭崩潰大哭,她的妝花了,絲襪破了,鞋掉了,頭髮亂了,但都遠遠不及她的世界破滅來得難堪。

夏寶娜被擠到牆角,看著臉被抓破的方俊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方俊同也抬頭看著她,臉上表情是全然的絕望。

「寶娜,算我求你,改天我再向你解釋,求你帶兩個孩子先離開。」求不動莊淑貞,勞倫斯改求她。

方俊同轉身進浴室換上自己的衣服,出來將嚎啕大哭的大薇抱起來。

痛哭的莊淑貞霍地從地上跳起來撲上去,「放開我的孩子,把你的髒手拿開!」

夏寶娜再也受不了,她跑上前一把抱起大薇衝出門,一口氣衝到電梯前,她再也撐不住,腳一軟跪坐在地上,兩個孩子在她懷裡大哭,她感覺頭昏眼花,整個世界好像瞬間顛倒了。

方俊同追上來,伸手想扶她,「寶娜……」

「別碰我。」她冷冷地道。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夏寶娜咬牙站起身,抱穩小薇拉起大薇,電梯門一開,她拖著孩子走進去,轉身伸手按關閉按鈕。

方俊同站在電梯外看著她,眼眶泛紅,「對不起寶娜,我真的--」

電梯門關上,下降,像是跌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夏寶娜閉上眼睛,一串熱淚砸下來,她張大嘴蹲下身,久久哭不出聲來。

沈星河繞著市區打轉,在導航上顯示的大飯店一家接一家的找。

她的電話一直沒掛,他也沒掛,直到電話那端有人說話。

「喂?」

「喂你好,我是這支手機主人的朋友,請問那是哪家飯店?」

對方報上名字,他飛快調轉車頭,連闖了兩個紅燈一路趕過去,一口氣跑上樓,飯店人員正在打掃房間。

「是這支手機嗎?」其中一人將手機遞給他。

沈星河看一眼,是夏寶娜的手機,「人呢?」

「都走了。」

「知道手機的主人去哪了嗎?一個女孩,短髮,眼睛很大,高高瘦瘦--」

「喔,是那個男小三的女朋友?她抱著孩子走了。」打掃的阿姨隨口八卦,在飯店做久了,來抓奸的見過不少,但這種還真不多見,可以津津樂道好一陣子。

沈星河接過手機,看著對方冷冷道:「請你說話注意點,她不是那個人的女友,她是我的女朋友。」

他轉身離開酒店,心想她會去哪裡?

拿著夏寶娜的手機,開著車漫無目的的找,才發現他不知道她家,對她的瞭解甚少,他想起酒店服務生說她抱著孩子離開,靈光一閃,飛快打電話給艾倫。

「把朗姿總經理莊淑貞家的地址和夏寶娜家的地址給我。」

夏寶娜將兩個哭泣的孩子交給看完醫生回來的保姆,失魂落魄地走出莊家。

方俊同從飯店一路跟來這裡,抬頭看到他,隔著幾步的距離,夏寶娜停住腳步,盯著他一臉愧疚的樣子,她咬牙道:「如果你們今天沒被發現,你是不是也打算像勞倫斯一樣和我結婚生孩子?」

「……對不起。」方俊同低下頭,他沒得選,如果有得選他絕對不想傷害她。

夏寶娜咬住唇,走上前揚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方俊同臉被打偏,他抬頭,紅著眼眶,仍是那句話,「對不起。」

夏寶娜再度揚手,可卻在半空中僵住,掌心火辣辣的疼,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地瞪著他,「你不是總說我是你的寶,原來這就是寶,原來我連女朋友都算不上,根本只是被你利用的幌子而已!」她氣得發抖,豆大的淚珠滑落,胸口好像被什麼堵住,喘不過氣來。

方俊同無言以對,他知道自己是罪人,低頭立在她面前,甘願受罰。

夏寶娜深吸一口氣,憋住眼淚,轉身大步走開。

「我送你回家。」他追上來。

「放開你的髒手!」她尖叫著甩開他。

方俊同愣住,看著她跌跌撞撞往前跑的背影,咬唇再度走上去,「我送你,送你回家我就離開。」

「放開她。」沈星河打開車門跳下車,大步走過來,隔開方俊同抓住夏寶娜的手。

「我是她老闆,我會送她回家。」他冷冷道。

方俊同驚訝的看著面前的男人將夏寶娜帶上車,揚長而去。

夏寶娜呆呆的坐著,大眼無神地盯著前方,眼淚成串跌落。

沈星河一邊開車一邊伸手取過衛生紙放在她懷裡,沒有說話,專心開車。

半個小時後,車子緩緩駛上柔軟的沙灘,停在海邊。

他解開安全帶,回頭看著她,「我就在附近,哭夠了,想找個人說話或者想回家,就按一下喇叭。」

他開大暖氣,打開車門下車,替她關上車門,走到一旁,隔著車窗玻璃靜靜看著她。

夜色朦朧,她僵直的坐著,藉著車燈的光他看見她臉上蜿蜒成河的淚痕,大約三分鐘後,她緩緩俯下身,如孩子般的哭泣。

深冬的夜風呼嘯,海浪拍打冰冷的沙灘,天上的星子兩三顆,沈星河看著夏寶娜纖背顫抖的樣子,替她心疼。

哭了不知多久,嗓子啞了,眼睛痛得要命,她直起身,全身虛脫的靠在椅背上,看著汽車大燈照亮面前黑壓壓的海,海浪此起彼落拍打沙灘的聲音這才傳進她耳朵裡,發現自己在海邊。

車門打開,一杯奶茶被遞進來。

「喝點熱的。」沈星河站在車外,看著她紅腫的眼睛低聲道。

她抬頭看他一眼,伸手接過來,熱呼呼的奶茶成為此刻身上唯一的溫暖,她啞聲道謝。「謝謝。」

他看著快被衛生紙淹沒的她道:「要不要下來走走?」

她遲疑了兩秒,尷尬的發現自己腳下懷裡全是擦眼淚的衛生紙團。

「沒關係,等會我來收拾,下來吧。」

她羞窘下車,深冬的海風呼嘯而來,讓人不禁縮了縮脖子。

肩頭覆上溫暖,她回頭,見他微笑著脫下大衣披在她身上,還幫她拉攏衣領,「風很大,穿著比較暖和。」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立在她身旁看向眼前黑漆漆的海面,夜晚的海深不見底,世界像是就此被吞沒,車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斜斜交織在一起。

緩過情緒,夏寶娜想到問題,「沈總裁怎麼會出現?」

「你的手機一直沒掛斷。」

她愣了一秒,自嘲的說:「我是不是很蠢?交往兩年居然不知道男朋友是同性戀。」

「一點也不。」

她苦笑,「到現在我還不能相信,如果是女人我還可以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可是……」

她用力忍住眼淚,現在她連問這些的理由都沒有,因為一切再明顯不過,從一開始她就只是個幌子,她無法想像這種事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全心全意付出,可方俊同卻從頭到尾都在騙她,如果今天沒有發現,她有可能會被騙一輩子。

她揪住他的大衣領子,閉上眼,語氣哽咽,「太可惡,他們太可惡了!怎麼能這麼騙我們!我還差點想要和他結婚,還差點像莊姊一樣……莊姊、莊姊要怎麼辦?太可惡了……」

她已經這樣了還替別人難過。沈星河歎氣,就像從一開始他就想做的那樣,從口袋裡伸出手將她緩緩壓進懷裡。

額頭抵在他暖暖的胸膛,像是找到了依靠,夏寶娜的淚水再度決堤。

她伏在他胸口哭得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沈星河心疼地輕拍她後背,一下又一下安撫她受傷的心,希望把所有的悲傷所有的寒冷都阻隔在他的懷抱之外……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7:08 PM

第五章

兩人回到夏寶娜家樓下時已近午夜。

她低聲道謝,將大衣脫下來還給他。

「今天的事--」

「我不會告訴別人。」

她感激的抿抿嘴角,「謝謝,明天我可能--」

「我准假,你儘管休息,什麼時候想上班再來。」

看著他溫柔的微笑,夏寶娜苦澀一笑,點點頭轉身下車。

沈星河坐在車上,打開車燈照亮她腳下的路,也照亮她蕭瑟孤單的背影。

他凝眉,伸手按響喇隊。

鳴笛聲在夜幕下尤為突兀,夏寶娜站住腳回頭,車燈直射她,她瞇眼,伸手擋住眼,就見他下車,高大的身影背著光向她走來。

停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沈星河看著她被車燈照亮的臉,紅腫的眼睛、蒼白的面頰、濕漉漉的睫毛和眼角,他溫柔地緩聲道:「夏寶娜,不要自怨自艾。」

夏寶娜呆呆地看著他。

「你不笨,也不傻,只是運氣不好,遇上一個不能夠愛你的人,如果他可以,我想他也一定寧願自己選擇的是你。」

她怔怔聽著他的話,眼淚再度落下來。

沈星河掏出手帕替她擦去眼淚,將大衣重新披在她身上,將衣服兩側拉攏,裹住她瘦削單薄的肩,他微微湊近,輕聲道:「對於無可挽回的悲傷,盡快走出來是唯一的解藥,你不是常說自己是寶,人見人愛,這句話沒錯,因為在我眼裡你的確是。」

他將手帕和她的手機一起塞在她掌心,「若哭夠了,想找個人說話,或者想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撥電話給我,我陪你。現在轉身上樓,洗個熱水澡,然後閉上眼睛命令自己睡覺,天塌下來明天再想。」

夏寶娜感動地含著淚點頭,照他說的轉身上樓,回到家麻木的洗完澡,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倒在床上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他說的對,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是外遇,不是普通的第三者,是同性戀,方俊同沒得選,這事再也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她應該盡快讓自己走出來,可是……

濕渡滴的頭髮沾濕枕頭,方俊同的聲音竄進耳裡--頭髮不吹乾睡覺老了以後會頭疼。

夏寶娜睜開眼睛瞪著頭頂的燈,眼淚撲簌敕掉下來,她翻身坐起,發瘋一樣的將床上的床單被子扯下來。

她居然和一個同性戀談了整整兩年戀愛,他們親吻擁抱,雖不像小說裡那樣高潮迭起但她從未感覺不正常,沒想到他從來沒把她當女人……她歇斯底里地扯落所有床上用品,又衝到衣櫃前將他留在她房間的衣服扯出來,連他送的禮物、他的洗漱用具也不放過,她失聲痛哭,跌坐在一片狼藉中,控制不住的覺得生氣,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悲,她跳起來打電話給方俊同。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沙啞聲音,「喂?」

「你怎麼敢這樣對我?你怎麼能這樣騙我?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女人……不!你根本不是人!你竟然還說會和我結婚,你竟然打算毀我一輩子?!你是魔鬼,你簡直不是人!」

「對不起。」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你讓我噁心!」她啪的一聲掛斷電話,埋頭大哭。

手機再度響起,她哭著看了一眼,是莊姊,她哽咽的接起電話,「莊姊……」還未開口已經泣不成聲。

莊淑貞的聲音卻比她鎮定很多,「你在哪?」

「嗚嗚嗚,在家……」

「你過來,他們騙了我們這麼久,拿我們當傻瓜,拿我們當幌子,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你馬上過來。」莊淑貞沒有傷心,態度甚至一如既往的強悍。

夏寶娜受到鼓舞,憤怒炙燒著她,「好!」

她爬起來,抓了錢包鑰匙衝下樓。

沈星河並沒有走,他坐在車裡,守在夏寶娜家樓下,想到她一個人在樓上哭泣,他捨不得丟下她。

午夜空曠的巷子裡,他突然聽到大門匡噹一聲,一個人影從黑漆漆的門裡跑出來,藉著街上裡微弱的光,他看清那人是夏寶娜。

他打開車門跳下車,快步迎向她,「怎麼了?」

夏寶娜紅著眼,看到他十分驚訝,「你還沒走?」

「你要去哪?」沈星河挑眉看著她,她哭得眼淚鼻涕齊流,身上只穿著睡衣和拖鞋,頭髮和臉一樣濕,他飛快將她拉著往車邊走。

「去莊姊家。」不知是因為冷還是生氣,夏寶娜聲音有些發顫。

他打開車門,無聲歎氣,「我送你。」

「不用,我沒事!」她低下頭往巷子外走,她知道自己此時有多糟糕多狼狽,她不想讓他看到。

「我送你。」他不由分說押她上車,替她關好車門。

夏寶娜將臉轉向窗外,滾燙的眼淚流下來,她也知道自己可悲愚蠢,可她忍不住,她一定要做些什麼,否則她會發瘋。

沈星河上車看一眼她的側臉,她紅腫的眼睛被怒火燒得熾亮,兩道淚痕清亮,嘴唇不知因為生氣還是寒冷正凍得瑟瑟發抖,知道現在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他將暖氣開到最大,發動車子上路。

「他打算騙我一輩子,從一開始他就在騙我!我居然還想著和他永遠在一起……」車子往前開,夏寶娜彷彿自言自語的說:「太可惡了,我絕不原諒他!」

他默默不出聲,任由她發洩。

車停在莊淑貞家門外,她打開車門正要下車,他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夏寶娜。」

她回頭,眼眶裡盈滿淚水。

他對她微微一笑,「記得我說的話,以最快的速度忘掉他,才會盡可能少受傷。」她的憤怒及不甘他全明白,可她的眼淚更讓他心疼。

「去吧,我在這裡等你。」他用力握一下她的手後放開她。

夏寶娜咬咬嘴唇,低下頭無言下車。

保姆打開門看到她,拖著濃重的鼻音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

偌大的別墅裡寂靜無聲,夏寶娜啞聲問:「莊姊呢?」

保姆指指樓上,「夫人叫我把孩子送到夫人娘家,我剛回來就聽兩個人吵得很凶,先生剛走,太太在房間。」

「你去睡吧,沒什麼事別出來。」夏寶娜尚存一絲理智,這種事在莊淑貞做決定之前絕不能讓外人知道。

打發保姆回房間後她走上樓,一推開臥室門,嗆人的煙霧撲鼻而來,她揮開煙走進去,就見莊淑貞還是白天那身衣服,正坐在床邊背對她打電話。

「……我不聽,我不要聽!我為什麼要理解你?這麼多年你有為我想過嗎?你生不如死再也受不了了?那我呢?我呢?!如果你還是人的話就該為兩個孩子想想,我不管你跟阿貓阿狗好,但你得為兩個孩子負責,這麼多年你不是裝得挺好嗎?繼續,給我繼續裝下去!不然你就去死好了!我寧願做寡婦也不要被人說是同性戀的老婆!」

莊淑貞摔了電話,端起桌上的酒仰頭喝下,咬著指甲夾著煙,起身暴躁地走動。

夏寶娜哽咽呼喚,「莊姊。」

莊淑貞轉頭,立即跑過來抓住她,「你跟方俊同談得怎麼樣?他怎麼說?」

夏寶娜搖頭眼淚掉下來,「還能說什麼,他說對不起……」

「混蛋!兩個卑鄙無恥的混蛋!勞倫斯也這樣,可他說不求我原諒,要和我離婚,要光明正大和那賤人在一起……喔抱歉,我不該當著你的面罵他,但是他們太過分了,他瘋了嗎?他怎麼能這樣對我?他們怎麼能這麼對我們,玩弄了我們這麼多年,當我們是笨蛋還是白癡?」

夏寶娜哭泣。是,他們太過分了,居然拉無辜的她們當擋箭牌,如果沒有發現,她也會像莊淑貞一樣和方俊同結婚生孩子,到最後卻發現一切都是假的,想想她就恨得喘不過氣來。

莊淑貞狠狠熄滅煙頭,「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被人指指點點,說她們的爸爸是個同志,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突然,她轉身一把抓住夏寶娜,「你去找勞倫斯談。」

「我?」夏寶娜愣住,她去找勞倫斯談,談什麼?

「你是方俊同的女朋友,你們還沒分手,你有權要勞倫斯滾蛋。我們必須統一戰線,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他們不要臉我們還要,我絕對不容許他們就這麼堂而皇之在一起。如果勞倫斯不同意,你就去找方俊同,告訴他你不同意,就說作為對你的補償,你打死不同意他出櫃,叫他和勞倫斯分手,叫他像以前一樣裝下去,他們不是很會裝嗎?騙了我們這麼多年,說不演就不演了?誰給他們的權利?」

胳膊被捏痛,夏寶娜慌亂痛叫,「莊姊!」此刻莊淑貞的表情太過猙獰,讓人害怕。

「別擔心,聽我的,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就這樣在一起,我馬上打電話給勞倫斯父母,你也給方俊同家打電話。」莊淑貞放開她,轉身找手機。

「打電話?」夏寶娜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莊淑貞將電話塞給她,「你不是說方俊同父母是大學教授,他們怎能容許自己兒子做出這種醜事,你告訴他們,讓他們向方俊同施壓,他不會敢賭上全部跟勞倫斯在一起的,就這樣,快!」

夏寶娜愣住,看莊淑貞用手機撥打勞倫斯父母的電話,她回神撲上去壓住她,「冷靜,莊姊你冷靜一下,別這麼衝動!」

莊淑貞掙扎幾下,驀地摀住臉坐在床邊嚎啕大哭起來,「我怎麼冷靜?嗚嗚嗚,一想到那兩個孩子我都要瘋了啊!我現在根本無暇顧及他騙我這件事,比起他說要離婚宣佈出櫃,我寧願他繼續騙下去……」

夏寶娜呆呆看著完全崩潰的莊淑貞,看她跌坐在一片混亂中痛哭說寧願一直被勞倫斯騙下去也絕對不容許他們在一起……她突然清醒,難道她要和莊姊一樣繼續和方俊同及勞倫斯糾纏下去?莊姊因為有大小薇必須爭,但她不一樣。

好說歹說勸住了莊淑貞,夏寶娜搖搖晃晃走出莊家,沈星河看到莊家門口的燈一亮,跳下車快步走上前。、

她沒想到他還在,只抬頭看他一眼就疲憊的低下頭。

他二話不說拉著她返回車裡。

坐上車,夏寶娜突然開口。「你是對的。」

他停住發動車子的動作,側頭看著她。

夏寶娜怔怔看著莊淑貞家二樓微弱的燈光,啞聲道:「我該忘掉,該立刻放下不再糾纏下去。」

莊姊是她的榜樣,她視她為指路明燈。大學時老媽幫人做保被騙光積蓄,還倒欠銀行一大筆錢,她不得不休學,大學肄業,沒有工作經驗,公司大都不要她,她只能一邊求職一邊打零工,去展場做工讀生,站一天四處奔走發傳單、幫忙打雜,腿都腫了才拿幾千塊,根本不及台上模特兒亮相十分鐘。

某天一起工作的人偷懶將傳單扔到垃圾桶被主管發現,連累她一起被罵,一天薪水就這樣報銷,她傷心欲絕地坐在角落哭,就是這時莊淑貞走過來問她,「要不要來我公司工作?」

她說她是隔壁攤位的,觀察了她兩天,說她手腳利落又有眼色,能吃苦耐勞,就算其它人偷懶她也不同流合污,她說:「你長得不錯又還年輕,哭什麼?我不知道你發生什麼事,但哭不能解決問題。」她遞給她一張名片,說公司缺個打雜小妹,起薪兩萬二,如果表現得好薪水漲得很快,讓她想好了去找她。

她第一天去朗姿,就看到莊淑貞在見客戶,走著走著居然摔了一跤,跌得很難看,如果換作她一定無地自容,哪知她當著一群客戶的面爬起來,拍拍腿上的灰笑道:「這一跤把我們合作中能遇到的所有坎都摔過去了。」

客戶為她的機靈和自信鼓掌,而她也找到人生目標。

這麼多年,莊淑貞結婚生子,將事業和家庭都經營得無可挑剔,她一直是她的榜樣,就連剛才,她接電話時都還覺得莊姊能帶領她走出困境,可看到那樣執著於報復的莊姊,她腦袋裡只蹦出來一個念頭--她不要像她一樣。

她該轉身忘記,用最快的速度和那個人脫離關係,她該慶幸這一切發生得還不算太晚。

沈星河將她原路送回家,停在她家樓下,回頭看她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眼皮紅腫,表情卻莫名的平靜,不似剛才去莊淑貞家時那般激動。

他不知道她在那看到了什麼,只是隱隱感覺到她的心態發生了轉變,他猜她說會放下是真的想通了。

他熄滅引擎無聲坐著,靜靜守在她身邊。

等夏寶娜睜開眼睛,發現已經到了家門口,她尷尬地坐直身體,「今天謝謝你,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你回去吧。」

她打開車門下車,走到大門口,頭頂的燈應聲亮了,回頭看著車裡依舊注視著她的人,心頭一暖,她擠出一絲微笑揮揮手,示意他放心。

沈星河看著樓道裡的燈一層層亮起來,幾分鐘後又一層層熄滅,看著她家的位置亮起燈,過了許久又再度熄滅。

他想起她剛剛那一抹微笑,雖然紅著眼睛披頭散髮,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狼狽,可是卻堅強的向他揮手要他放心,這樣的夏寶娜讓他想要將她擁在懷裡,再也不放手。

第二天沈星河走進辦公室,本以為不會看到夏寶娜,沒想到她卻照常出現在座位。

夏寶娜看到他,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是說請假,怎麼來了?」他停在她座位前,見她臉色蒼白、兩眼的紅腫未消退,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尚可,應該就像她說的,她沒有被擊垮。

「我想請長假。」

「可以,打個電話就行了。」

「手頭還有些工作要交接。」

他點點頭,「交接完來我辦公室一趟。」

他走進辦公室,想著她的堅強不由得再度心折,可她憔悴的容顏也讓他心疼。

敲門聲響,他立刻道:「進來。」

夏寶娜低頭走進他辦公室。

他看著她問:「想去哪?」

「巴黎。」

「有什麼特別的事嗎?」怎麼突然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

她扯動蒼白的唇角,「有件事要去做。」

明白她不想講,沈星河輕輕點頭,想了想,從抽屜裡取出一把鑰匙,再抽一張便條紙寫下一串地址,和鑰匙一起遞給她。

「這是?」夏寶娜沒有立刻接過。

「我之前在巴黎租的公寓。」

「不用,我住飯店--」

「你該知道聖誕節前夕飯店有多難訂。這房子因為我當時走得急,合約沒到期所以一直空著,傢俱家電齊全,在塞納河畔,風景很好很安靜,你想住多久都沒人打擾,就當你幫我裝潢房子的謝禮。」他盡量說得讓她沒有壓力。

夏寶娜輕輕咬唇,看他一眼,感激地伸手接過,「謝謝。」

看她接過去,他總算放下心,「如果找不到就給我打電話,別管時差,你知道我還在調時差中。」

夏寶娜失笑,心中一暖,紅了眼眶點點頭。

看她笑,他追加一句,「如果想找個人說話聊天或者罵人,也打給我。」其實他最想做的不是送她去巴黎或是接聽她電話,而是將受傷憔悴的她擁在懷裡。

夏寶娜抬頭對上他溫柔的目光,心跳快了半拍,她不是笨蛋,當然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好,從昨天到現在,他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關心她、幫她分擔,可她現在沒法回應他,只能低頭抿抿嘴角,「謝謝。」

沈星河點頭,「路上小心。」

她轉身往門外走,見那單薄背影,他不禁開口叫住她。「夏寶娜。」

夏寶娜回頭。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交握在身前,看著她微笑道:「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有人是真正喜歡你的。」

淚水湧上眼眶,她哽咽的說:「謝謝。」

門板閉合,沈星河沉思兩秒,抓起電話撥通遠在海洋彼岸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多遍,沒人接。再打,第二遍第五聲終於被接起來。

「喂?如果不是著火小心我打爛你屁眼。」此刻巴黎應該是凌晨三點。

「路易斯,是我。」

「……誰?」

「Galaxy.清醒了嗎?聽得見我說話嗎?」

「Galaxy?喔……發生什麼事?現在幾點?」

「聽著,我有急事找你,需要你幫個忙。」

「好吧,看在這個時間的份上,一定是重要的事,好了,我醒了,你說。」

「把房子騰出來。」

「……什麼?」

「現在,起床帶著行李去住飯店,再貴的飯店哪怕總統套房都可以,費用我出。」

「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你不是短期之內不回來才讓我住進來?」

「以後再跟你解釋,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用途,總之明天早上之前騰出房子,對了,拜託把鑰匙交給喬安娜,讓她幫忙打掃房間,換上乾淨床單,把冰箱填滿,盡量買些簡單易煮,吃了會心情好的食物……算了,我一會親自打給她,總之現在就搬好嗎?」

「現在?半夜三點?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麼吧?是誰要來嗎?」

「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

「女人?」

他莞爾一笑,「總之行不行?一句話。」

「好吧。」

「一定,你發誓?現在起床搬家?」他也知道有多強人所難。

「OK,我發誓。只是我太好奇了,瑪莉詠柯蒂亞還是奧黛莉朵杜?到底是誰要來?難得你這麼瘋狂。」

他說的是兩個沈星河最欣賞的法國女明星,但此刻她們都比不過夏寶娜來得重要。「比她們還重要,快行動,我到了給你電話。」

「什麼,你也要來?」

「是。」

掛斷電話,他快步走出辦公室,「幫我訂最快一班飛往巴黎的機票。」

正在八卦夏寶娜失常情形的艾倫和詹妮聞言跳起來。

什麼,去巴黎?那手上一堆事務怎麼辦?!

十五小時後,夏寶娜走出戴高樂機場。

黃昏時分,機場裡外人流繁忙,外邊天空灰濛濛的,淅瀝瀝的雨落在玻璃帷幕上。

她深吸口氣走出機場,呆呆地望著雨幕失神。

突然有什麼聲音在她響起,回頭,一把湛藍色的大傘撐在她頭頂。

「歡迎到巴黎。」一個穿著機場地勤制服、胖乎乎的法國小老頭不由分說,笑咪咪地將傘塞在她手裡,「帶著這個,小心別淋濕。」

「給我?」夏寶娜驚訝。

「對。」對方點頭,揮手笑著轉身跑進機場。

「謝謝。」她怔怔看著那人背影道謝,仰頭看看藍色的傘布,綻出幾十個小時以來第一抹微笑。

撐著傘,拖著小小行李箱走到出租車等候區,還沒伸手,一輛被雨水洗刷得亮晶晶的白色出租車緩緩停在她身旁。

司機冒雨打開門跑下來幫她拎行李,順手打開車門,「行李交給我,快上車。」

她微微驚訝,法國人未免太紳士了。受寵若驚的坐上車,車裡整潔乾淨,空氣中有雨水清新的味道。

跟著上車的出租司機用手拍掉一頭栗色鬈發上的雨珠,回頭對她露出友善的一笑,「歡迎來巴黎,去哪?」

她也不由自主的笑道:「謝謝,這個地址。」

將寫有地址的便條紙遞給對方,法國人很熱情和紳士,她真切感受到了。

到了目的地,司機又熱情的幫她將行李拎到門前。

「祝你有個好心情。」

「謝謝。」

她微笑揮手道別,轉身打量四周,眼前是靜謐的塞納河,仰頭打量她將入住的五層高古典建築風格公寓,確認門牌後推門走進去。

走進大廳,溫暖空氣迎面而來,瞬間帶走一身寒意,一個穿著深色毛衣外套系白色圍裙胖胖的法國中年婦女從一旁的小窗戶裡探出頭,看她一眼笑道:「總算來了。」

夏寶娜凝眉。什麼意思?她在等她?

胖胖的中年婦女走出來,張開雙臂抱住她,「歡迎你,累了吧,中午我就幫你把暖爐都打開了。」

「你知道我?」

「當然,Galaxy一早就打電話過來,說或許會有一位嬌客入住,我一直在等你,我叫喬安娜,是這棟公寓的管理員。」

夏寶娜恍然大悟,「喬安娜你好,謝謝你,麻煩了。」

喬安娜爽朗的笑了笑,「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我帶你去他的房間。」

跟著喬安娜上樓,兩人停在三樓一處房間門口。

「就是這裡,有什麼需要隨時告訴我,我就住在一樓,如果不想出門買東西,寫張單子給我,我幫你帶回來。」

「謝謝。」夏寶娜連忙道謝。

待喬安娜下樓,她輕吁口氣,打量長又乾淨的走廊,掏出鑰匙打開門,拖著箱子走進去,原木色的地板,雪白的牆壁,簡潔雅致的裝飾,房間裡暖烘烘的,壁爐裡松木燒得啪啪響。

她立在客廳,把鑰匙放在茶几上環顧四周,米色沙發,茶几上擺著一大束粉色鬱金香,還有幾本雜誌,桌椅一塵不染。

這房間怎麼會是一直空著?她狐疑的轉了一圈,當然,房裡除了她沒有別人,衣櫃裡空空的,床單被套卻很乾淨,低頭聞還有肥皂清新的味道。

回到客廳,她推開落地玻璃門走上陽台,清新的雨霧迎面而來,看著夜燈冉冉升起的塞納河,耳邊是潤物細無聲,她微微失笑,雖然天是陰的,但是心情卻晴了許多。

她取出手機發簡訊給沈星河--我已抵達,房子很棒,謝謝你。

沒兩分鐘,簡訊回過來--不客氣,想住多久都可以,祝你在巴黎有個好心情。

她微笑,轉身走回房間。

收拾行李洗去一身長途飛行的疲憊,從浴室裡走出來看到行李箱上的雨傘,她拿起來撐開晾乾,意外發現傘是名牌傘,她記得這個牌子在百貨公司一把兩千多塊,戴高樂機場的服務未免也太奢侈,仔細將傘擦乾捲起來收好,她再度打量他的房間,很有他的風格,采光好,視野開闊,格局寬敞,環境幽靜便利,原來他當時找房子並不算挑剔。

她走去書房,不意外看到很多書,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還有很多黑膠唱片和一部老唱機,他看起來可一點不像懷舊的人。

唱機上有一張唱片,出於好奇她走過去,小心翼翼將唱針放上去,唱片緩緩轉動,優雅舒緩的鋼琴聲從唱機裡傳出來,是小野莉薩的玫瑰人生,她會心一笑,緩緩環視滿屋書香,橘色燈光昏黃又明亮,緩步走過去推開窗,沾染著法國氣息的風吹動她的睡衣裙角,雨點飄進來落在她眼皮上,夏寶娜仰起頭閉上眼,熱燙的眼淚在眼睛裡轉動,原來痛苦的時候也可以感受到幸福,原來當心痛到不知如何宣洩時,一曲音樂就是出口……

她靜靜的蜷縮在書房柔軟的地毯上,在悠遠飄逸的法國香頌中默默流淚,無聲哭泣。

他說的對,對於無可挽回的悲傷,盡快走出來是唯一的解藥。

她告訴自己,就今天一晚,明天一早她會忘記一切,開始她嶄新的人生。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7:18 PM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夏寶娜被晃動的光線擾醒,她睜開腫痛的眼睛,被窗戶外跳躍的晨光刺得微微瞇眼,呆了兩秒回神,想起自己此刻是在巴黎。

她撐起身子坐在厚厚的書房地毯上,怔怔看著窗外。

天氣還是和昨天差不多,陰沉沉的,天空遼闊如冬天的海,厚厚的烏雲像海浪一層層推開,不同的是交迭處被朝陽點亮,陽光從雲層的夾縫中投射而下,灑下一絲光線,照在波光粼粼的塞納河面……

一切看起來都像昨天一樣,可是又不一樣,就像郝思嘉說過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那個明天就是她的今天。

她深呼吸打起精神,快步走去浴室擰開水龍頭,目光掠過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愣住,洗髮精、沐浴乳和成套的女性保養品,全都是未拆封的,再看向一旁的櫃子上,牙刷、毛巾、香皂也同樣是新的。

久不住人的房間怎麼會有這些?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但很快便搖搖頭不去想。

不會,不會是特意為她準備的。

不會嗎?心裡冒出另外一個聲音。

他微笑著的臉浮現在她腦海裡。

她甩開思緒,不放任自己妄加推測,飛快洗漱,吹乾頭髮換好衣服,肚子開始咕嚕叫,她從昨天落地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穿好鞋子準備出門,經過餐廳她莫名停住腳步,轉身盯著冰箱看了兩秒,走過去伸手拉開冰箱門她再度驚訝的睜大眼睛。冰箱裡塞滿了食物,新鮮水果,牛奶,麵包,果醬,巧克力,只需要微波加熱即食的披薩和意大利面……夏寶娜瞪著琳琅滿目的食材看了很久,驀地失笑,一股暖流滑上心頭。

吃過早餐她下樓,喬安娜熱情的走出來打招呼。

「早上好,昨晚睡得怎麼樣?」

「很好,房間很暖和,還有浴室裡的用品和冰箱裡的食材,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胖胖的喬安娜笑得開心,「不客氣,Galaxy是我的朋友,他特別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夏寶娜心暖,「謝謝。」

「有沒有帶傘,可能要下雨了,聖誕節商場打折,可以去看看。」

又寒暄了幾句,她走出門,沿著塞納河走過香榭麗捨大街,來到著名的愛情橋。

據說只要將彼此名字寫在鎖上,再將鑰匙扔進一旁的塞納河,兩個人就可以一輩子鎖在一起,永結同心。

站在橋頭,夏寶娜深吸一口氣,從橋頭第一把鎖開始,一個一個仔細翻看。

她不知道這些掛鎖人的愛情最終是否完好,但即使不能白頭到老卻至少曾經相愛過,然而她和方俊同……她停下腳步,視線落在一把粉紅色的心形鎖頭上,她在網上找了好久才找到這把鎖,還找了鎖匠喜孜孜地刻上他們兩個人的名字,想要永結同心,可是現在用不著了。

她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因為想留作紀念所以捨不得扔掉,沒想到最後真正的用途是用來解鎖。

將小小的鑰匙插進鎖孔,啪一聲,鎖齒彈開,她取下鎖,掏出手機拍照後發給方俊同。

很快電話打過來,她接起來,「喂?」

那頭沉默片刻,傳來方俊同沙啞的聲音,「你去了巴黎?」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鎖,「我來解鎖。」

方俊同沒有說話。

她輕輕咬唇,「有人告訴我越早放手越少受傷,方俊同,我雖然還不能原諒你,但我想放過自己,我已經將鎖解開,一會兒會把鑰匙和鎖一起扔進河裡,從此我們都自由了。」

「對不起。」

「我現在還說不出沒關係,不過我想既然全世界的女人你都不愛,所以不是我不好對不對?」

他笑出聲,她也笑,只是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掉下來,「再見。」

掛斷電話,她振臂一擲,鑰匙和鎖像隕落的流星,咚一聲墜入河裡。

看著河水泛起一波又一波漣漪,最終回復平靜,夏寶娜擦去眼淚,她的心也應該向大自然學習,就算掀起再大的波浪也終會癒合,就像不曾受傷一樣。

河面上漸漸多出一個又一個小漣瀦,夏寶娜仰頭,紛飛的雨滴落在她臉上,有零星的雪花夾雜其中,像串成一串的聖誕節雪花裝飾物,她勾起唇角,視線裡出現一片藍,擋住因為落雨而灰濛濛的天空。

她回頭,落進一雙熟悉的溫柔眼眸裡。

說驚訝,卻彷彿也不那麼驚訝,或許在心底她早已經知道,自己和這個男人會發生些什麼,看著替她撐傘的他,她問道:「你怎麼在這?」

沈星河聳聳肩,狀似隨意地道:「我來出差。」

她挑眉,手背在身後笑看著他。

他靜靜打量她,她的眼皮依舊是腫的,臉色也顯蒼白,可是那雙眼睛卻恢復了神采,此刻正亮晶晶的看著她,讓他忍不住想抓她進懷裡吻住,可他沒有這樣做,只是看著她問:「接下來想做什麼?有想去的地方嗎?」

夏寶娜搖頭,來的時候一心只想著要解開方俊同掛的這把鎖,其它的暫時還沒來得及想。

「不如讓我來當導遊。」

她抬頭對上他灼灼的目光,莞爾點頭,「好。」

兩個人相視一笑,並肩走下橋,沿著塞納河原路往回走,巴黎的天空依舊灰濛濛,雨雪紛紛落在傘上,只是順著傘布看出去,天邊悄悄亮起。

他沒有告訴她要帶她去哪,她索性像個十足的觀光客,將剩下來的時光全然交給導遊。

當穿過香榭麗捨大街,經過一處小廣場時,他隨手買了一包麵包屑,抓一把放在她手裡,於是成堆的鴿子找到目標,拍著翅膀飛過來搶食,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最終她嚇得將麵包屑一股腦扔給他尖叫逃跑,於是換他被圍攻……

他沒有帶她去眾所周知的羅浮宮或巴黎鐵塔,而是帶她去了植物圔,安靜,僻靜,由於是冬季又下雨,人很少,卻能看見高聳的樹木,靜靜的水流及各式各樣的花……

夏寶娜走在成片的植物裡,身邊是紫色的鳶尾花,深色淺色的花樹錯落有致,靜謐的植物和落雪動靜相宜。一切美得好似不真實,卻又真實的在眼前,她緩緩走在其中,心中的紛亂像雪一樣緩緩飄落。

沈星河默默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纖細的脖頸,瘦小卻挺立的肩膀,她偶爾回頭看他一眼,他微笑以對。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漫步在溫室裡,誰也不輕易開口說些什麼,留靜謐的空間給心情沉澱。

走累了,找一張長椅並肩坐下,椅子不長,冬天穿得厚,大衣的皺褶相互摩擦著,夏寶娜臉微紅,抬頭看他,他仰頭看頭頂玻璃上的雨,她也跟著看過去,雨水打在頭頂,卻再也淋不到她。

「看那裡。」他低聲說,伸手指給她看。

一隻蝸牛沿著她腳邊的小徑慢吞吞爬來,夏寶娜莞爾俯身湊近,伸手輕輕點點蝸牛的殼,蝸牛拉長脖子緩緩縮進殼裡,過了兩秒看四周沒動靜,又慢吞吞鑽出來,繼續大搖大擺往前爬。

她失笑,一手撐在下巴處,看著慢吞吞的蝸牛歎息,「人就像蝸牛,每個人身上都背著重重的殼。」就像她,就像他,就像莊姊、方俊同、勞倫斯,大家都一樣。

「有個我很喜歡的藝術家曾經做過一個繪本,叫《蝸牛慢吞吞》,在他筆下,蝸牛的生活很美,而且充滿詩意。」沈星河說。

「喔?」她有些好奇。

他取出手機上網搜索書目,很快調出來遞給她看。

夏寶娜接過手機,水墨粉彩中,一隻小小的花蝸牛從沙土裡而來,穿過小徑腐葉,整整爬了五頁紙才讓讀者一窺真容,果真是蝸牛慢吞吞。

牠緩慢而行,路遇因為飛得太快撞上蛛網的飛蟲,還遇到一隻翅膀被暴風雨打落再也飛不起來的蜻蜓,更甚者一隻龐大的天牛死去擋住去路,作者竟然讓牠整整繞了兩頁紙才繞過去……

夏寶娜失笑,可翻到下一頁卻看到一隻被路人踩碎的蝸牛,花蝸牛正傷心難過,成群結隊的螞蟻卻已經殺過來準備掠食,花蝸牛不得已丟下同伴倉皇而逃。

下大雨,花蝸牛無處可躲,千辛萬苦爬上消防栓頂端,無助的看著四周,覺得世界將傾,卻在抬頭的瞬間發現夜空中一輪又大又美的月亮。

湛藍色的夜幕下,孤獨的小小蝸牛被一輪暖月籠罩,畫面美得讓人會心一笑。

沈星河看著她微微揚起的唇角,低聲道:「或許上一秒人們覺得世界將傾,可下一秒就會看到希望。」

夏寶娜回頭看他,不知什麼時候他們湊得好近,彼此的肩輕輕挨著,一抬頭四目相對,她看到他溫柔黑亮的眼眸裡有自己的倒影,她微微屏息,唇角的笑容綻放。

流水渥潺,暖風輕輕拂面,雪無聲落下,心跳如雷貫耳,她覺得身體裡有什麼被喚醒,或許,是因為一轉瞬一抬眼,看到他眼中目光如月亮般明亮而溫柔……

離開植物園,雨停了,他問她想不想去更遠一點的地方散步。

她笑著問:「有多遠?」

「從北到南,在路上需要花一整天時間,但我保證不虛此行。」

「好吧。」反正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他不知從哪找來一輛紅色敞篷小跑車,十足貼心的替她打開車門,還將手伸在半空中。

夏寶娜咯咯笑,把手放在他掌心,接受他紳士到底的服務。

沒有行程,目的地未知,時間未明,這樣的旅行她是第一次,可她不擔心,因為她身邊有他。

正如他說的從北向南,整整開了一天,中午在休息站簡單吃了一餐就再度上路,沿途的風景再美也禁不住瞌睡蟲的造訪,夏寶娜睡著了。

到達目的地已經是傍晚,沈星河停在路邊輕吁一口氣,回頭看向身旁沉睡的夏寶娜,小鎮的夕陽照亮她,將她柔軟的髮梢染成金色,她的雙眼閉闔,睫毛纖長微翹,在陽光下微微顫動,粉色的唇微微開闔,像一朵粉色玫瑰誘人採摘,他俯身微微湊近,盯著她輕輕跳動的睫毛兩秒,笑著伸手幫她將鬢角亂翹的發勾至耳後,輕聲將她拉出夢的邊緣。

「我們到了。」

夏寶娜像作了個夢,夢裡她一直在飛,有微風從她面頰溫柔擦過,接著她忽然聽見一個溫柔的聲音說我們到了……

「再不睜開眼我保證你會後悔。」沈星河笑著按下按鈕,跑車車頂緩緩降下。

後悔?夏寶娜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前有什麼金光燦燦,她下意識伸手擋在眼前,隔了兩秒,視線清晰,她驀地拿開手,瞪大眼睛張大嘴,就彷彿突然從雲端墜入童話世界,眼前是一座被夕陽鍍成玫瑰色的小鎮,被夕陽照亮的石板路,路邊有著各式各樣,高高低低,古樸可愛的小洋房,路的盡頭是一座被染上瑰麗色澤的拱橋,橋上路燈螢光點點,橋下河水泛著金光,莓紅色的天邊幾個高大的古堡遠遠矗立著,這完全就是童話裡的小鎮。

沈星河看到她眼中的驚艷,將近十個小時長途駕駛的疲勞一掃而空,他笑著下車,走過去替她打開車門,牽起驚喜得闔不攏嘴的她,「帶你去吃最純正的法國鄉村大餐。」

於是夏寶娜不僅飽了眼福還飽了口福,她喝到熱呼呼又香醇無比的咖啡,吃到用新鮮羊奶和當地小紅莓做成的甜品,綿密得入口即化、泛著濃郁奶酪香的馬鈴薯泥,配上端上來還滋滋作響的金色辣豬排,堪稱絕配。

雖然沒有鵝肝醬,沒有松露,沒有奢侈的葡萄酒,可是這是夏寶娜有生以來吃過最美味的一餐法國菜,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裡不需要正襟危坐,不必著正裝,她以為,經過一天長途旅行她身上的衣服皺巴巴一定有失法國人看重的餐桌禮儀,可他們身後那桌兩個法國老人穿著球衣看球賽,為了彼此擁護的球隊爭得不可開交氣呼呼拍桌子,直到胖胖的廚娘兼老闆娘出來幫每人續一杯熱咖啡,大家握手言和……

酒足飯飽,渾身暖和,疲憊一掃而空,夏寶娜陷在柔軟的小牛皮沙發裡,聽著週身法國人的說話聲,啜著咖啡笑盈盈看著他,「謝謝你帶我來這裡。」這裡的氣氛讓人不由自主放鬆,唇角不由自主上揚,就算剛剛失戀,她也不由自主微笑。

沈星河看著她,那種自信頑皮的笑容再度點亮她唇角眉梢,也點燃他的心,他放下咖啡杯買單,「走吧,去看最美的夜景。」

夏寶娜笑著放下咖啡杯起身跟上他。

他們走出餐廳,沿著古樸的石板路緩步前行,夕陽一點點退去,整個城市被夜色籠罩,像點燃天上的街燈,水裡的燈和路過的街燈一盞盞益發亮起來。

有行人騎自行車飛快從他們身邊掠過,他順手將她拉進路的裡側,卻再也沒有放開手。

被他牽著走,夏寶娜心中騰起甜蜜,彼此的影子被身後的燈光投射在腳下,拉得長長的、斜斜的並肩靠在一起,就好像此刻他們的心無比靠近。

「詩人克洛德努加羅這樣形容這座小鎮,『黎明是玫瑰色,正午是淡紫色,黃昏是紅色,聖賽爾南教堂就像太陽澆灌的珊瑚花照亮整個天空』。」他伸手指著小鎮盡頭聖賽爾南教堂的屋頂給她看。

「你還喜歡詩?」她笑著回頭看他。

沈星河聳肩,他喜歡一切真摯而美好的事物,可此刻最喜歡的就在眼前。

緩步走上橋,夏寶娜靠在石拱橋的圍欄邊,遠遠看著靜謐夜幕下的古樸小鎮,忍不住贊同,「這裡真的好美。」每一幅景致都浪漫華美到極致,比巴黎還要法國。

她轉頭看他,發現他正看著自己,四目相對,那種纏綿悱惻的情愫再度悄無聲息地流淌到彼此心底。

風吹拂她的髮絲,他伸手幫她將髮絲輕輕捋去耳後,手指眷戀著沒有離開,停留在她被燈光照得緋紅的面頰上。

耳垂因為他的碰觸微微發燙,夏寶娜垂下眼,眼前的光亮忽地被遮擋,她不禁屏息,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響,唇瓣上落下重量,卻不是預料中的溫柔,夏寶娜狐疑抬眼,發現他也做同樣表情,緊接著第二滴冰涼的液體砸在她臉上。

「下雨了。」沈星河失笑。

他們相視對看一眼,夏寶娜驀地失笑,他也莞爾,脫下大衣罩在她頭頂,摟著她飛快往停車的地方跑。

打開車門讓她上車,他也跟著跳上車發動車子升起車頂,卻聽到後座傳來嘎吱嘎吱聲。

「怎麼了?」夏寶娜也聽到了。

「不知道,好像卡住了,稍等。」他下車跑去車尾查看。

冬天的冰雨冷得要命,就算頭頂他的大衣,可雨水還是順著手臂滑進衣袖裡,夏寶娜冷得直打哆嗦,回頭看他在後邊手忙腳亂拉車頂,又不知踩到什麼差點滑一跤,狼狽的用手撐在地上,泥水濺了他一身,前一刻還整齊梳向後的頭髮被雨水瞬間淋濕滑下來貼在前額,往日優雅風度盡失。她不由得噗哧笑出聲,隨即仰頭靠在濕漉漉的皮椅靠背上大笑出聲。

聽到她突然大笑沈星河停住動作,抬頭看她倒在座椅上笑得前俯後仰,也忘了遮雨,豆大的雨水落在她身上;她卻只是一邊看著他一邊笑,雨霧裡她的臉冷得發白,可眼睛恍若星子般亮晶晶,她上揚的唇角沾了冬雨,像他們剛剛吃過的小紅莓奶酪一樣誘人,他失笑,站起身甩去手上的泥水,大步走過去停在車邊。

她不笑了,仰頭看著他。

他兩手撐在車門上緩緩俯身,擋去她頭頂的雨水,也將她眼中的笑容盡收眼底,接著吻住她那兩瓣冰冷卻又炙熱的唇。

就像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這個他期待已久的吻也激烈而纏綿。

夏寶娜知道這樣很瘋狂,大雨傍沱,而他們就這樣在雨中接吻,甚至他的大手伸到她身後,霸道的將她整個人往前壓得更貼向她,他的雙唇滾燙、氣息炙熱,即使週身冰冷也一瞬間讓她忘了此刻身處何方……

此時有車經過他們身旁,浪漫的法國人隔著雨幕按喇叭,還朝他們吹口哨,沈星河退開,隱隱喘息的看著她,夏寶娜害羞的閉上眼睛,老天,如果不是在雨中,她猜自己此刻已經被他吞掉。

沈星河跳上車,將大衣抓起來披在她頭頂,飛快發動車子穿過小鎮,停在一棟閃著HOTEL招牌的房子樓下。

兩個人頂著濕漉漉的大衣尖叫著奔進小旅館,熱烘烘的暖氣迎面而來,她笑著抖落一身雨珠,身體因為雨水的冰冷和體內莫名的激流而不由自主瑟瑟發抖。

沈星河大步走向櫃檯,用法語問老闆是否有空房。

「剛好有一間,預訂的客人因為下雨沒有來,很適合你們。」老闆看一眼他身後的夏寶娜笑著答。

她只是略懂法語,老闆講得太快,她來不及聽懂,哆哆嗦嗦問:「怎麼,沒有嗎?」

「有,不過只有一間。」他付錢。

夏寶娜微微瞠目,面頰燒紅。

拿了鑰匙,沈星河牽著她上樓,電梯門關上,小小的空間裡氣氛靜謐,兩個人身上的水滴在地板上。

夏寶娜屏息盯著他握住她不放的大手,他的掌心溫度高得驚人,連帶她也渾身發燙,她心跳加速的從他身上移開眼,目光落在鏡子的倒影上,就見他的西裝褲濕漉漉地貼在腿上,襯衫也貼在身上,透出古銅色的肌膚和結實起伏的肌理,水珠順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滑落,他的薄唇微微抿緊,透過鏡子,深邃的目光定定的注視著她。

夏寶娜只微微動了動唇瓣,下一秒就被他壓在電梯牆壁上,他炙熱的掌心移至她背後,將她緊緊按在他胸口,完全濕掉的衣服布料相互摩擦,冰冷的肌膚瞬間起了一層小疙瘩,她再度被他炙熱纏綿的吻融化。

這時電梯門打開,一對法國老夫婦看到吻得難分難捨、渾然未覺的兩個年輕人頓時呆住,老頭攤攤手,朝老伴一笑,「哇哦,看看他們。」

老奶奶也聳聳肩一笑。

沈星河最先回神,將她擋在身後,尷尬笑著點頭,「抱歉。」

被他拉著往外走,夏寶娜窘得只敢做鴕鳥,這算不算丟人丟到國外去?

「新婚快樂。」兩個老人對著他們的背影喊道。

「新婚?」夏寶娜回頭,可老夫妻已經走進電梯,她只好紅著臉看向他。

沈星河聳聳肩,「或許我們看起來像。」

他頭髮被雨水打濕落在額前,眼睛深邃而明亮,這樣看著她專注笑著的樣子,性感極了,夏寶娜感覺自己的心再度跳得快要飛出來,她低下頭被他牽著往前走。

穿過幽靜的走廊,窗外的雨劈哩啪啦,沈星河停在房間門口,低頭看一眼她濕掉的發心和紅的快滴血一樣的耳垂,他笑著打開門,將鑰匙放在她掌心,「快進去洗個熱水澡,否則會感冒。」

夏寶娜微微怔住,抬起頭看他,那他呢?

他炙熱的眼神看著她,「我去找找看別的旅館,除非--」除非她想讓他留下。

面頰發燙,夏寶娜飛快低下頭走進房間。

沈星河看著她的背影微笑,「如果房間不夠暖,打電話叫他們將暖氣調大。」

「好。」她甚至不敢回頭。

「稍後給你電話。」他替她關上門。

門板閉闔,夏寶娜緩緩鬆口氣,她觸摸自己發燙的唇瓣,那股強烈的電流依舊存在,回頭看看身後的門,一股奇妙的感覺盤踞心頭,她莫名的覺得他還沒有離開,像是為了驗證,她微微咬住嘴唇走回去,手放在門把上,輕輕轉動,下一秒門驀地從外邊被推開,嚇得她驚呼一聲往後退。

門被推開半人寬,沈星河握著門把看著她,一瞬間通紅的臉蛋,眼睛裡又驚又羞又喜悅的光彩,像璀璨火焰一樣將他燃燒。

他推開門,一把握住她,將她拉進自己懷裡俯身吻住。

夏寶娜回過神,她癡癡笑開,熱烈回吻。

好吧,讓矜持和顧慮去外頭淋雨好了。

她的響應取悅了他,他一把將她抱起來,大步走進房間將門關上,兩個人再度糾纏在一起,像剛剛在電梯裡不曾被打斷,纏綿忘我的相擁著,雙雙跌在柔軟的床鋪上。

被單上有什麼因為突如其來的重量而飛起來落在她額頭上,沈星河愣住一秒,掃了一眼四周,頓時眼睛一亮。

夏寶娜也看到了,她尖叫著推開他跳起來,「哇!」

雪白的雙人床被單上鋪滿火紅的玫瑰花瓣,床頭櫃上擺滿了心形的蠟燭,還有一瓶冰好的香檳酒。

他側身半躺在床上,噙著笑欣賞她孩子氣的驚喜表情。

夏寶娜跪在他身旁,對眼前的景象無法置信,「這不會也是你安排的吧?」

沈星河失笑,搖搖頭,「我發誓不是。」如果是的話未免太卑鄙了,他還在顧及她剛剛失戀是否能這麼快接納一段新感情,又怎麼會安排蜜月套房。

他突想起一件事,「老闆說之前訂房的客人沒來,還說很適合我們,或許是一對新婚夫婦訂的蜜月房,所以剛才出電梯那兩位才對我們說新婚快樂。」

夏寶娜伸手捧著花瓣湊在鼻尖聞一聞,香甜無比,她微笑著抬頭看他。

慾火被重新點燃,沈星河翻起身將她再度納在身下,兩手撐在她身側,像獵豹一樣湊近,盯著她笑盈盈的眼睛。

夏寶娜屏息,她知道這一切太快,她早上才剛剛結束一段感情,他們也才認識僅僅不足一個月,可是……

「衣服濕透了,再不脫掉會感冒……」他盯著她的眼睛沙啞呢喃,唇瓣輕輕擦上她的。

她微微抽氣,唇瓣顫抖著吐出一個「好」字就再度被他吻住。

衣服一件件被剝離,壁爐裡的松木燒得啪啪響,窗外的雨淅瀝瀝打在玻璃窗上,卻再也打不斷情人間的細語。

那一晚,兩雙濕淋淋的鞋子一起擺在暖氣機旁烘乾,能擰出水的襪子並排晾在椅子上,衣服搭在沙發邊,而這些東西的主人也像他們的所屬物一樣,彼此交迭著,依偎著,一整晚緊緊貼在一起片刻也不曾分開,蒸發了一身冬雨,變得從裡到外都溫暖如春……

不知是否老闆沒有說清楚,第二天他們下樓,旅館裡的人都以為他們是新婚夫婦,誰見到他們第一句都是新婚快樂,服務生更體貼的幫他們準備情侶套餐。

夏寶娜想解釋,卻再度被沈星河以吻封緘,讓大家誤會得更深。

住蜜月套房吃情侶套餐,他還隨時隨地偷吻她,讓這趟旅程不是新婚卻勝似新婚。

由於大雨衝斷部分公路,他徵得她同意,決定在圖盧茲多待幾天。

「你這樣跟著我跑來巴黎,公司那邊沒問題嗎?」她是無關緊要的小兵,他可是日理萬機的大老闆。

「我已經三年沒有休過假了,這次打算一次休了。」

「三年?!」

他點頭,笑著吻去她驚訝張圓的唇瓣上的奶油。

夏寶娜臉紅推開他笑,好多人在看,「那聖誕節和過年呢?」

「都在工作,去年聖誕節在聖彼得堡和俄羅斯服裝大亨談東亞代理權,那些忙著賺錢的人可不分晝夜。」

她失笑,無比可憐他的拍拍他肩膀,「准你放假。」

他們大笑著開始享受假期,假期從現在真正開始,他們所住的小鎮屬於法國第四大城市圖盧茲,這附近有著賞也賞不完的美景。

他帶她去逛博物館,參觀十五世紀最美的修道院,欣賞以方磚修建聞名的托爾聖母教堂,帶她去看他認為最具有代表性的法國古堡,逛累了就去圖盧茲很著名的聖賽爾南咖啡館,裡頭很多大學生和藝術家,氣氛很文藝但又很輕鬆,她窩在他懷裡,兩個人分享一份鮮美的洋蔥湯或薄荷茶……

然後是她認為最美妙的,他竟然帶她去了天文館,她笑他又不是十幾歲談戀愛,可是當她通過碩大的天文望遠鏡看向遙遠的星河,她不由得驚歎夜空的靜謐璀璨,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沈星河擁著她笑,「當看到你幫我買的那盞臥室燈時,我就希望有一天能帶你來這裡。」

她想起那時候他們並肩躺在床上,他說或許喜歡上她了,她回頭看著他溫柔的眼睛,笑著問:「現在還是或許嗎?」

他俯身,額頭抵著她,鼻尖輕輕磨蹭她的,「是確定。」接著低頭吻上她。

在模擬太空艙裡,座椅緩緩旋轉模擬失重的狀態,透過3D眼鏡裡看著整個湛藍璀璨的星河,愛浪漫的法國人放著他們最引以為豪的法國香頌。

徜徉在浩瀚宇宙裡,耳畔是浪漫奢華的旋律,他握住她的手,她微笑回握,那種美妙的、身體輕飄飄、全身每個毛孔都張開的感覺,讓他們唇角止不住上揚,看向對方的眼睛裡滿是深情……

夏寶娜確定,自己愛上他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7:29 PM

第七章

像是要故意延長這份美妙,離開圖盧茲後,沈星河並不急著帶她回台灣,而是再回到巴黎。

聖誕節的氣氛越來越濃郁,隨處可見大採購的人群,晚上到處是派對,他帶她參加朋友的聚餐,介紹她給每個人認識。

他的朋友大多是時尚圈的人,有知名的藝術家、有名的策展人,還有她很喜歡的著名時尚雜誌的主編。起初她還因為要面對這些大名鼎鼎的時尚界大咖有些小緊張,因為他們出現的時候個個穿著得體,就像是剛剛參加完一場時尚發表會或從活動現場走來,但坐下來,兩杯酒下肚,幾句寒暄,男士們解開西裝鈕扣,解下領帶點燃雪茄,女士們將挽在腦後的精緻髮髻放開後變得豪爽潑辣,大家的話題從最近的工作跳到歌劇展覽,再跑到某某藝術家的怪脾氣,或者某某服裝設計師最新發表的作品有多糟糕,某個模特和導演的八卦緋聞,最後一起痛斥更大的老闆在剝削勞工……

她坐在他身邊看他朝自己眨眼,忍不住失笑,原來這些像生活在接近頂端的大咖們也和他們這些默默無聞的小兵一樣。

「嗨,原來那位很重要的客人就是你。」一個剛進來的法國男人突然到他們面前,對著夏寶娜笑。

夏寶娜呆住,莫名其妙的看向沈星河。

「路易斯,DLS的創意總監,法國總公司的核心人物。」

「別聽他的,我要是有那麼重要就不會被這傢伙打包送去飯店,你知道嗎,這傢伙趕我出去不說,還硬跟我擠一張床。」

「擠一張床?」她瞪大眼睛。

沈星河有些尷尬,「我只是--」

「他只是不確定你是否願意讓他睡沙發。」路易斯笑著接話。

沈星河伸手捶了路易斯一拳。

夏寶娜驀地失笑,她懂了,原來那房間根本從來沒空過,為了她,他特意請路易士搬去飯店,而他自己也沒有地方去。

路易斯打趣的說:「不過這兩天他應該跟你擠一張床了吧?」

她驀地臉紅。

沈星河抓過服務生手裡的香檳塞給路易斯,「喝你的酒吧。」

她咯咯失笑,他低頭看她,笑容在彼此眼睛裡漾開。

路易斯舉杯,「祝愛情。」

他們一起舉杯,祝愛情。

此刻她的愛情就像手裡那杯香檳酒,冒著夢幻般的氣泡,散發著夏日陽光的芬芳,喝下去讓人渾身散發幸福的味道。

短短幾天,她褪去了失戀的痂,傷口不藥而癒,因為有他,因為愛情。

可對有的人來說,此刻的愛情依然是苦酒,好比下一秒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

「嗨,Galaxy.」

沈星河回頭,眉心微微蹙起。

夏寶娜發現他的表情不對,也轉頭看過去,身後的女人她認識,台北DLS前任總裁秘書,任娜。

看到此刻任娜一雙大眼直盯著沈星河,那些關於他們的小道傳聞一瞬間擠進夏寶娜腦袋裡。

「沒想到真的是你。」任娜微微牽起唇角。

沈星河微笑,「好巧。」

任娜直勾勾的看著沈星河,彷彿完全沒注意到他臂彎裡的夏寶娜。

這種時候她猜自己應該迴避,於是拍拍他牽著她的手,讓他鬆開自己,「你們聊,我跟路易斯去那邊看看。」

聞言,路易斯向沈星河眨眼,紳士的追隨夏寶娜離開。

沈星河收回目光看向任娜,「最近還好嗎?」她看起來很憔悴。

「還關心我?」

「至少我們還是朋友。」

「僅僅只是朋友?」任娜一雙水眸癡癡看著他,剛剛看到他摟住夏寶娜,兩個人溫柔對視,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曾經錯過了什麼。

如果當年她沒有因為寂寞背叛他,如果她跟他去法國咬牙過一兩年苦日子,而不是選擇當趙書海的情婦,是否今天她就不至於這麼慘被玩完丟棄,是否此刻在他懷裡被他用溫柔得幾近寵溺目光凝視的人會是自己?

「如果我說還愛你,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此刻的沈星河就彷彿一根浮木,她強烈的想要抓住他,否則她感覺自己會頃刻溺斃。

沈星河看著她盈滿淚光的眸子,微微凝眉。

吧檯這邊,路易斯要了兩杯雞尾酒,一杯遞給夏寶娜,看她小口小口抿著,回頭看看不遠處被任娜拖住的沈星河,「他們曾經有過一段,但很早就分開了。」

夏寶娜吞下雞尾酒,聳了聳肩,「我知道,放心,我沒吃醋。」

路易斯笑得開心,「要知道,那傢伙整整三年沒休過假,居然為了你翹班從台北追來巴黎,所以就算情敵出現你也絕對不用擔心。」

夏寶娜失笑,「是嗎?」

「絕對,不信一會你可以問問他。」

「問我什麼?」沈星河走過來,俯身在她耳邊笑喃。

「秘密。」她故意回答。

「秘密?什麼時候你和這傢伙居然有了秘密。」他佯裝吃味。

路易斯大笑,「哇喔,看來得決鬥了。」

沈星河笑著拉高袖子,「隨時奉陪。」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往不遠處的球桌走去。

原來他們說的決鬥是撞球。夏寶娜端著雞尾酒跟過去,坐在一旁看幾個大男人孩子氣的摩拳擦掌,就好像真的要大幹一場。

他脫去西裝和領帶交給她,強勢的說:「只許看我。」

她忍笑,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贏了有獎。」

他眼睛一亮,拉住她問:「獎品是什麼?」

「秘密。」她咯咯笑著推他上場。

「嗨夥計們,我女朋友說如果我贏了今晚有賞,看來我得贏你們一局了。」他走回檯子邊,邊說邊對她眨眼。

「放心好了,我們絕對會贏。」

「托尼,我們可不能中美人計而放水!」大男孩們吹口哨起哄。

夏寶娜愣了一秒摀住唇咯咯失笑。

比賽開始,她笑盈盈坐一旁觀戰。解開襯衫鈕扣挽起袖子,往日向後梳得整齊的頭髮散落在額際,抽著雪茄打撞球不時哈哈大笑,對她頑皮眨眼的沈星河,又有另外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可全場不只她一個人對沈星河目不轉睛,球桌斜對角,夏寶娜看到熱鬧的吧檯邊一個孤單的身影尤為突出,是任娜,她握著酒杯一邊盯著沈星河一邊仰頭喝酒,一個高大的法國男人端著酒杯走過去搭訕,似乎說要請她喝一杯,她看也不看接過對方手裡的酒仰頭喝下,見狀夏寶娜不禁皺眉。

看她跳下椅子搖搖晃晃轉身往洗手間而去,那個法國男人和另外一個男人對視一眼隨即跟上,夏寶娜站起身飛快跟過去。

追到洗手間走廊拐角處,就看兩個男人擠在她身後企圖佔她便宜。

她趕忙衝上去推開男人,一把抓住任娜胳膊大喊,「Galaxy他們要贏了,我們得快點去看。」說著不由分說拉著她進入洗手間。

關上洗手間的門,她確認那兩個男人沒追上來後,這才鬆口氣,回頭就見任娜一臉敵意的盯著她。

「喝多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兩個男人想佔你便宜。」

「關你什麼事?我跟你很熟嗎?」

夏寶娜聳聳肩,好吧,她也沒指望她感激,她逕自去上廁所,幾分鐘後出來,發現她還在,而且雙手環胸靠在洗手台邊,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

她微微挑眉,走過去打開水龍頭,一邊洗手一邊看著她道:「有話跟我說?」

如果她電視劇沒白看,這種前女友將現任女友堵在廁所的戲碼,一般都是一方要另一方滾蛋之類的老掉牙劇情。

「我剛才告訴他我還愛他,想要和他重新開始。」

夏寶娜頓了一下,繼續洗手,「喔。」除了這個她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任娜勾起唇角,「他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但是憑他剛剛他看到我的表情,證明我在他心中還有影響力,我們有五年的過去,他還曾經向我求婚,當年因為遠距離戀愛不得已分手,他說過這輩子再也不會像愛我一樣愛其它人,我想要挽回和他的感情。」

夏寶娜微微僵住,但仍維持微笑,「所以,你要我自動退出?」

任娜搖頭,看著她表情得意,「只是先跟你打個招呼,免得你覺得我搶了你什麼,我對當第三者沒興趣,只是想找回原本就屬於我的感情,如果你有自信我們公平競爭,我是怕到時候你會覺得受傷,雖然一個月敗給五年並不意外,但同為女人,我還是希望我和他的復合不會傷害到你。」

夏寶娜低下頭無聲失笑,抬頭看著她,「所以你這番話純粹是為我著想?」

任娜聳聳肩,「你能這樣想最好。」她轉身帶著勝利的笑容往外走。

「既然還愛他,為什麼等到現在才說復合?」

任娜停住腳步,唇角的笑容微微僵硬,轉身看著夏寶娜,「你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好奇,明明之前有那麼多時間和機會,為什麼偏偏挑今天,難道今天不只是巧遇?」

任娜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你是說我在騙人?你以為你是誰?你懂什麼?你跟他只認識不到一個月而已!」

看她如此咄咄逼人,夏寶娜反倒釋然了,「或許我對他不夠瞭解,但我想我或許瞭解你。」

「瞭解我?」

夏寶娜神情平靜,「你說這些無非是想讓我嫉妒猜疑,抱歉,恐怕我無法如你所願,你要追他要復合要怎樣隨你便,他若答應跟你復合我立刻走人。」

「所以你是放棄了?」

「前提是他答應和你復合。」

「他會的!」任娜胸有成竹,「你馬上就會看到我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這種對話沒必要再繼續,夏寶娜轉身走出洗手間。

「我差點要找人進去找你。」

突然被摟住她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是沈星河頓時鬆了口氣,「幹嘛?怕我被拐跑?」

「怎麼這麼久?」他將她拉進懷裡,以免來來去去的人撞到她。

夏寶娜岔開話題,「撞球呢?贏了嗎?」

「勝利女神中途落跑,你猜?」

她莞爾故作失望,「好可惜,虧我還準備了獎品要獎勵你。」

他低頭親吻她鬢角指著吧檯方向,「我跟路易斯說酒歸他,你歸我。」

吧檯邊,路易斯抱著一大堆的啤酒興奮揮手,夏寶娜失笑,「所以你們贏了?」

他擁著她往酒吧外走,「讓我猜猜獎勵是什麼?」

夏寶娜大笑,「你猜吧。」

「可不可以換成別的?」

「什麼?」

「兔子舞或者一起洗泡泡浴?」

她害羞的伸手推開他卻被一把拉進懷裡吻住,四周口哨聲響起,她把羞紅的臉埋進他懷裡,原來這人喝了酒會從冰山變火山啊。

他們笑著跑出酒吧,戶外空氣好冷,他脫了大衣裹住她再把她緊緊攬在懷裡,伸手叫車。

「放開我。」身後突然傳來虛弱叫聲。

沈星河和夏寶娜回頭,就看到酒吧門口幾個老外將一個女人圍住。

「嘿!小妞,你撞到我了。」其中一個老外伸手想抓人。

女人用中文發出尖叫,「救命。」

是任娜。

沈星河皺眉放開女友,快步上前,「抱歉,這是我朋友,她喝多了,對不起。」

他伸手抓住任娜胳膊,將她帶出人群。

看到任娜順勢倒進沈星河懷裡,夏寶娜微微挑眉。

沈星河扶著任娜走過來,「你扶著她,我幫她叫車。」說著他就要鬆開手,可下一秒任娜卻像八爪魚一樣手腳並用地纏住他,「別丟下我……」

沈星河凝眉,夏寶娜失笑,她聳聳肩,大眼笑咪咪地看著他道:「還是我去叫車好了。」

她轉身跑去路邊攔車,很快攔下一輛。

沈星河扶著任娜坐進車裡,想退出來袖口卻被抓住,他伸手推開,可她很快又纏上來。

「你跟她坐後面好了。」夏寶娜說著,逕自打開車門坐進前座。

沈星河皺眉詢問任娜,「你住哪裡?告訴我飯店地址。」

任娜的回答是抱著他的胳膊翻了個身,囈語一句,「我好難受……」

夏寶娜坐在前座透過後視鏡,噙著笑看著後頭。

沈星河想了兩秒,掰開任娜的手推開車門,「在車上等我一下。」他交代夏寶娜。

他跳下車把車門關上,夏寶娜回頭看一眼斜斜躺在座椅上的任娜,笑著用英語問司機,「一般遇到這種喝醉了不知道地址的乘客,你們會怎麼做?」

司機聽不太懂英語,用法語嘰裡呱啦說話。

「直接丟下車對不對?」夏寶娜自問自答。

「他不會那麼對我。」裝醉的任娜閉著眼睛說。

夏寶娜無奈搖頭,「這就是你要我看的?」

「隨便你怎麼想,我只想證明他放不下我,剛才你也看到了。」任娜得意。

夏寶娜挑眉,聳聳肩,「好吧,隨你便。」

這是場沒有硝煙味的戰爭,縱使她無意參戰,卻已經被任娜拉下場,沒有規則沒有裁判,沈星河是唯一決定輸贏的人。

夏寶娜轉過身看向窗外,酒吧裡閃爍的霓虹燈和喧囂的音樂彷彿漸漸離她遠去,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在未受傷前全身而退,她剛剛才從一場糟糕透頂的愛情裡脫身,下一場愛情無論如何她希望好一點。

後座車門打開,她回神,回頭就見兩個人坐上車,除了沈星河還有路易斯。

「開車,麻煩去希爾頓。」沈星河叫司機開車。

「希爾頓?」夏寶娜困惑。

「路易斯住那裡。」沈星河身子往前趴在夏寶娜的座椅背上向她眨眼,「她可以住路易斯的房間,路易斯今晚可不可以睡我們那裡的沙發?」

夏寶娜驀地失笑,掃一眼被兩個大男人擠到角落整張臉蹙起來的某人,她摀住嘴陷在椅子裡笑得闔不攏嘴。

「什麼事那麼好笑?喔,我知道了,難道沙發已經被你們倆睡壞了?」喝得有點多的路易斯大叫,「我就知道,說什麼我是DLS的核心,你這傢伙根本把我當睡袋丟來丟去,為什麼又要佔我的房間,我抗議!我嚴重抗議!」

「那好,你睡床我們倆睡沙發,但是沙發又窄又擠,兩個人睡很危險,如果半夜你聽到奇怪的聲音--」

夏寶娜大笑著轉身摀住沈星河的嘴。

任娜被兩個大男人擠在後座一角,想睜開眼睛抗議又礙於面子,聽到沈星河和夏寶娜肆無忌憚的笑聲,她的心被嫉妒吞噬。

到了飯店,三人合力將繼續裝醉的任娜搬上樓,進到房間放在床上,路易斯累得倒在一旁的地毯上喊:「不行,我走不動了,我不要去你們家當電燈泡,給我在隔壁開間房。」

「這個時候還有房間嗎?」沈星河走過去踢踢他,「要不你就睡這好了,反正你和任娜也認識。」

路易斯聽了立刻從地毯上跳起來,搖搖晃晃往外走。

夏寶娜失笑,跟著轉身往外走。

沈星河正想跟上,西裝下擺忽地被抓住,低頭就見任娜睜開迷濛的眼睛,眼裡滑落一串淚,「別丟下我,就今晚,留下來陪我,我不想一個人。」

他推開她,「比起你,我更在意她的感受。」

電梯口,夏寶娜扶著站不穩的路易斯,看到沈星河走出來,揚起笑道:「放她一個人可以嗎?」

他伸手扶過路易斯,示意她按電梯。

夏寶娜按下電梯,三人走進去,電梯門關上,透過鏡子,她看向他。

沈星河也看向她,「她沒醉。」

她點頭,「我知道。」

他失笑,雖然隔著路易斯,看著她的眼神卻是炙熱的,「吃醋了?」

「沒有。」

「真的?」

「真的。」

電梯門打開,她輕聲笑著快步走出去攔車。

沈星河勾起唇角,扶著路易斯追上去。

「吃醋了。」路易斯半醉半醒的說。

他笑著道:「我知道。」

三個人再度乘坐出租車回到沈星河家,路易斯一頭栽進沙發裡,他一個人把比賽贏的酒差不多都喝了,此刻就好像走在雲端,「我睡覺很乖。」他迷迷糊糊大喊。

夏寶娜失笑,紅著臉轉身進臥室。

沈星河抱了一條毯子走出來扔在路易斯身上,「睡吧你。」

返回臥室關上門,就見夏寶娜在浴室洗臉,他走過去從身後摟住她『看她塗洗面乳,笑著伸手幫她把散落的發別至耳後。

夏寶娜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勾起唇角俯身將臉上的泡沫洗淨,毛巾已經遞過來,她伸手接過,一邊擦臉一邊從鏡子裡看著他道:「這麼體貼?」

他笑著再次摟住她的纖細腰身親吻她柔軟耳垂,「我還記得我的獎勵。」

夏寶娜被他吻得發癢,想笑又不敢,彎腰鑽出他懷抱小聲道:「我忘了。」

「忘了?」他挑眉,勾起唇角追上她。

再度被他抓到,她笑著比手指在唇邊小聲道:「別鬧,會被路易斯聽到。」

他親吻她濕漉漉的眼角,「除非你承認吃醋。」

她歎氣,「好,我承認,如果你帶她回這裡,我就去住旅館,然後隨便找一個看得順眼的男人將獎勵給他。」

腰間一緊,下一秒她被打橫抱起來,她低聲尖叫卻又飛快咬住嘴唇,接著被他壓進柔軟的被褥之間。

他炙熱的唇貼上她的,帶著啤酒麥香的舌熱辣的舔吻她口腔內每一寸,滾燙的胸膛結結實實壓著她,不出兩秒鐘,夏寶娜被征服。

她被他吻得失去反抗能力,全身軟綿綿,融化成一團棉花陷在床鋪裡。

半晌,他放過她誘人嫣紅的唇瓣,啞聲低喃,「還敢去找別人?」

夏寶娜笑著伸手戳戳他胸口,「是你教我別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我不值得?」他更湊近一分,以眼神威脅。

她勾起唇角,雙眼向上看,「差強人意。」

「這樣呢?」他俯身重重在她上揚的唇角落下一吻。

她忍住笑,一把摀住他的唇低聲求饒,「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別鬧了!」

他笑著連人帶被將她捲進懷裡,「我和她很早以前就結束了。」

她莞爾,「我知道。」

「剛剛在酒吧她說想要復合,我說我喜歡的人是你。」

手指輕輕在他胸前扣子上打轉,昏暗裡勾起唇角,為了這份坦誠,她揚起頭在他下巴上印上一個吻。

他低頭看她,暗夜裡他的眼眸卻亮如星星,熱呼呼的氣息輕輕吐在她鼻尖,「路易斯喝醉酒真的睡得很熟。」

夏寶娜愣了一秒,埋在他懷裡咯咯直笑。

沈星河閉上眼睛,在她髮頂落下一個吻,啞聲道:「晚安,我的寶貝。」

夏寶娜笑容停頓,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眼眶緩緩濕潤,她閉上眼睛,伸手環住他的腰鑽進他溫暖的懷抱。

她能感覺到,此刻這顆心只為她而加速跳動……

第二天一早,他們在一聲大叫聲中驚醒,和沈星河跑到客廳,就見路易斯整個人躺在地上,看來是從沙發上掉下來。

新的一天在笑聲中展開。

路易斯提議晚上在沈星河家開派對,他們正準備出門大採購,一通電話卻打斷了輕鬆氣氛。

「您好,是路易斯先生嗎?住您房間的女客人被發現割腕自殺,剛剛送去醫院……」

他們趕到醫院,護士劈哩啪啦的喊著,「你們是病人家屬嗎?病人嚴重失血,需要立刻輸血,但醫院的血庫沒有足夠的血,去別的醫院調來不及,誰是B型血?」

夏寶娜聽得頭暈,著急的看向沈星河,「她說什麼B型血?任娜怎麼樣?」

「她需要輸血,醫院血不夠。」他抓住護士,「我是B型我可以。」

「我也可以,我是B型。」夏寶娜用英語大喊。

護士看她一眼,點頭拉著她離開。

「寶娜。」沈星河喚住她。

「沒事,放心。」夏寶娜匆匆給他比了個手勢。

急診室裡,任娜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的傷口剛剛縫合,怵目驚心。

夏寶娜照著醫生囑咐躺在一旁稍微高一點的床上,任由醫生幫她消毒、抽血,交給護士去做化驗之類的……幾分鐘後殷紅的血液從她的身體裡流出,通過輸液管緩緩流進醫療器材裡,再從另一端緩緩流進任娜手腕。

看著任娜的嘴唇一點一點從蠟白稍稍恢復血色,一旁的醫生對她比出OK的手勢,夏寶娜放鬆身體,長長呼出一口氣。

醫生走過來用英語說大概要休息半個小時,有不舒服就叫護士,她點點頭。

等醫護人員離開,她轉頭看向一旁閉著眼睛面無血色沉睡的任娜,「笨蛋。」

發生什麼事至於這樣?想如果飯店沒有發現、如果任娜真的死了,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幸好你沒事。」她輕吁一口氣,仰頭看著醫院天花板,許久自言自語道:「你想用這種方法挽回他嗎?你成功了,如果你就這樣死了,我想他會很長時間都忘不了你。」

診間裡只有儀器的滴滴聲。

死亡從未如此近的接近她,夏寶娜看著任娜身上的血漬和手腕上的傷口,別開目光,「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愛他才會這麼做,但這樣真的值得嗎?誰沒失戀過,我也剛剛經歷慘痛的失戀……」

她講起她和方俊同的事,講她如何滿懷期待卻戲劇性的發現方俊同的秘密,講她如何一心想要報復卻被失去理智的莊淑貞驚醒……

「如果換做你你會怎樣?有一刻我感覺連自己都變得噁心,我想要報復,傷心欲絕,覺得再也沒有人比我更慘,但是有人告訴我不是這樣,他說我只是運氣不好而已,他說如果想越少受傷就該越早忘記,對於無可挽回的悲傷盡快放手才是唯一的解藥,他還跟我講了一個蝸牛的故事……」

她跟她講蝸牛的故事,蝸牛被逼到走投無路,抬頭卻看到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她告訴她塞納河附近的巴黎植物園有多美,她就是在那一刻覺得自己重生了,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我知道道理很簡單,誰都懂,但是想要忘記很難,我不知道你這樣做僅僅是因為沈星河還是遇到別的什麼事,但就算天場下來也有轉機。」

「吵死了。」身旁發出沙啞聲音。

夏寶娜凝眉,轉頭看過去,「你醒了?我幫你叫護士。」

她按鈴叫護士,護士進來檢查儀器上的數據,一切正常,「脫離危險了,稍等,我去叫醫生。」

護士離開,夏寶娜長呼出一口氣,「幸好你沒事。」

任娜撇過頭不理她。

夏寶娜笑著說,「我剛剛說的你都聽到了?」

任娜還是不回頭。

她猜她全聽到了,不枉她苦口婆心,「如果你真的那麼愛他,我們來公平競爭,別再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

「閉嘴。」

「好,我就當你都聽到了。」

說了半個小時她也說夠了,不知道是不是說話太多還是輸血的緣故,拆掉針頭下床,她感覺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任娜被推去病房,她被護士扶著走出診間,就見沈星河一臉焦急的快步走上來扶住她。

「她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他問護士。

「沒事,輸血過後的正常反應,臥床休息補充鐵質就行。」

她聽著護士跟他交代,感覺到他將大衣披在她肩上,小心翼翼將她摟在懷裡,她抬頭朝他擠出一抹笑,「放心,任娜會沒事。」

沈星河凝眉,「有事的是你。」她的臉色白得像鬼。

夏寶娜失笑,她想說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對她擺臭臉,可下一秒眼前一黑,他的大叫聲伴著她墜入黑洞。

再次醒來,夏寶娜已經回到他家,空氣中飄著一股食物的香氣。

她撐起身子下床,沈星河快步走進臥室,「醒了?哪裡不舒服?」

夏寶娜挑眉看著他繫著圍裙的樣子,驀地失笑,「你在幹嘛?」

他將她壓回床上,「煲湯。」

「煲湯?」夏寶娜咬住唇看著他,「敢問沈先生,你該不會是第一次下廚吧?」不是她小看他,而是這間他曾住過的的公寓雖然廚房裝修精美,但她早就看過,全然沒有烹飪過的痕跡。

「如果是的話你敢不敢喝?」他沒好氣瞪她,昏倒醒來的人居然不是問自己怎麼了而是調侃他。

「當然要喝。」夏寶娜咯咯笑,「一個從未下過廚的男人為我洗手作羹湯,我一定喝得一滴不剩。」

沈星河歎氣,伸手扶上她回復些許血色的臉蛋,「現在感覺如何?」雖然醫生說是輸血之後的正常反應,有些女性捐血後頭暈很正常,但還是嚇了他一跳。

「放心,我沒事,睡一覺就好多了,之後再喝你的雞湯肯定立刻原地滿血,任娜呢?她怎麼樣?」

「她沒事,路易斯在醫院陪她。」

她鬆口氣,笑看著他。

「怎麼了?」他一臉困惑。

「我在想還真險,如果她真有什麼事,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沈星河凝眉,「為什麼這麼想?」

她聳肩,「難道不是嗎?她因為你--」

他搖頭,「你真以為她是因為我才那樣做?」

夏寶娜面靈狐疑。

「我們五年前分手,之後幾乎斷了聯繫,我猜她是因為別的事,昨天在酒吧看到我們心有不甘所以才說想要和我復合,她真正想要挽回的不是我,我只是恰好出現在她眼前而已。」

他當然知道任娜和趙書海的事,也知道趙書海帶著妻子孩子去馬來西亞,意味著任娜被拋棄了,趙書海以公謀私,任娜身為情人和貼身秘書不可能不知道,很多文件是她起草的,所以他開除她,壓下事件算是念在對她和趙書海最後的舊情,作為朋友,昨晚他幫她解圍帶她去飯店,但是僅限於此,更多的只能靠她自己,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是夏寶娜。

她抿抿嘴角,頑皮地看著他,「所以,你沒有像電視裡那些前男友一樣於心不忍?」

「我擔心的人只有一個,就是你。」

夏寶娜掀被下床,「好吧,讓我來嘗嘗沈大廚的手藝。」他表明態度,她也選擇相信他,雖然受過傷,但在愛情裡她依舊願意做相信對方的那一個。

結果他的手藝棒極了,她整整喝了兩大碗,伸出大拇指給了他一個贊。

被他壓著在家又睡了個午覺,直到他透過身體力行確認她血氣充足才允許她下床,之後,他們去醫院換路易斯的班,可到了醫院卻聽說任娜出院了。

「我正準備聯繫你們,我只是下樓去買包煙回來她就不見了,只留下一封信,還是給你的。」

看路易斯將信遞給她,夏寶娜驚訝,「我?」

路易斯點頭,「這上面寫明是給你。」

夏寶娜和沈星河對視一眼,她伸手接過折好的信紙,上面用中英文寫著她的名字。

她狐疑拆開信紙,紙上只寫了短短幾句話--

那個男人我不要了,祝你們幸福。

放心,我不會再尋死,而是去找屬於我的那一輪圓月。

「寫了什麼?」沈星河看著她緩緩擰起的眉心問。

夏寶娜將信遞給他,「怎麼辦?你被拋棄了。」

沈星河看完,發了口氣低聲道:「如此最好不過了。」

夏寶娜微笑,點點頭,是啊,任娜想通了,真心祝福他們,也去尋找屬於她的那一輪圓月。

路易斯搶過信紙,「這女人說什麼?我照顧了她一整晚,她這樣不辭而別有沒有跟我道謝?」

沈星河和夏寶娜相視一笑,他摟住她往外走,「肚子餓不餓,帶你去一家很棒的餐廳。」

「好。」

「喂!她信上什麼意思?什麼圓月?誰能跟我解釋一下?」路易斯困惑。

「你告訴她我說的故事?」他低頭親吻她額角。

「對啊,我認為那是很好的治癒系故事。」夏寶娜笑得開心。

「喂!你們兩個,見色忘義過河拆橋啊!這女人,下次別被我逮到!」路易斯大叫著追上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7:38 PM

第八章

三天后,他們飛回台北。

決定回來時沈星河這樣問夏寶娜,「現在回去沒問題嗎?」

他知道她和莊淑貞的關係,整件事未塵埃落定前她很難置身事外。

「總不能一直不回去,還有你的工作,大老闆無故翹班這麼多天,我猜DLS早已經亂了。」這幾天他的手機只要一開機就會有一大堆訊息和未接電話進來。

「考不考慮離開朗姿來DLS?」這是他不知第幾次向她發出邀請,雖然知道她的回答多半又是拒絕。

「莊姊現在正需要人支持,我不能在這種時候離開她。」

「好吧,有任何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告訴我。」

「當然。」

縱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回來一定會面對很多問題,比如方俊同,還有被莊姊打爆的電話錄音機,但讓夏寶娜沒想到的是,第一波風暴來得那麼快,而且來找她的人不是方俊同或莊姊,而是--

「啪!」

她剛和沈星河在住處一樓門口道別,拎了箱子轉身正要進門,旁邊突然閃出一個人影,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她臉上。

夏寶娜被打得眼冒金星,還沒看清人,身後沈星河聽到動靜跳下車衝進來,攔住準備再次打人的女人暴吼,「你幹什麼?」

「你算哪根蔥?放手!」女人大聲尖叫。

夏寶娜聽到聲音一愣,顧不上疼,連忙伸手拉開沈星河,「我沒事,快放手。」

「她是誰?」沈星河火大地擋在她身前,他很少發火,但此刻他看著她紅腫的半邊臉,他怒氣橫生。

「是方俊同的母親,我真的沒事,別擔心,你先走。」夏寶娜知道他心疼,可礙於方母她只能先讓他離開,方俊同母親這樣只能證明方俊同什麼都還沒說。

「伯母,有什麼話我們進去說,別在這裡。」

方母氣得發抖,「怎麼?你還怕丟人?沒想到你是這種不知廉恥的貨色,虧我們俊同還說分手是他不好替你瞞著,我還想或許真有什麼誤會特意跑過來找你,沒想到居然被我逮到這種事,你不要臉,不知羞恥的死丫頭,你給我--」她說著又要揚手打人。

沈星河一把抓住她,「你該相信你兒子說的。」

方母愣住,下一秒揚聲大叫,「你算什麼東西竟敢攔我?看我今天打死你們這對狗男女,不要臉的……」方母怒極,大肆謾罵,街坊鄰居聽到動靜紛紛探出頭看熱鬧。

「沈星河快放手!」夏寶娜拉開他,將他推出大門,低聲央求,「我沒事,真的,我應付得來,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晚點給你電話。」

「別讓她再有機會打你。」他心疼的看著她半邊紅腫的臉。

「我知道,我會馬上叫方俊同來。」她擠出一個笑容安撫他。

沈星河知道他繼續留下只會使事情更糟,嚴肅叮囑道:「有事打電話給我。」

她點點頭。

他挑眉看一眼像鬥雞一樣的方母,轉身離開。

夏寶娜鬆口氣,轉身看著方母,「伯母,我們最好上樓談。」

不等方母開口她逕自上樓,打開房門走進屋,房間裡依舊是她離開時的一片狼藉,衣服、被子、方俊同送她的書和CD等全散在地上。

她歎了口氣,放下行李箱走進廚房燒水。

方母踏進房間,看到一地狼藉也愣住了。

將水壺放在爐子上,夏寶娜走出來,從地上撿起散落的書和光盤放在茶几上道:「方俊同知道您來找我嗎?」

方母瞪著她,「俊同是嫌丟人才瞞下你的醜事,你們什麼時候勾搭上的,那男人是誰?看不出來你這麼不知廉恥,當初我就覺得你學歷低配不上我們俊同,但因為我兒子喜歡你所以我忍了,沒想到你居然能做出這種事情,我們家俊同到底哪裡對你不好……」

夏寶娜沒理會方母的滔滔不絕,低頭撥手機,電話很快接通。

「方俊同,你母親現在在我家,你能過來一趟嗎?」

方母愣住,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道:「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欺負我們到這種地步,你做出這種醜事還不准我罵你?」

夏寶娜掛斷電話,忍不住又歎氣,「如果您真想知道我們分手的原因,就等他來了再說。」

「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是我們俊同對不起你?你還要不要臉,我兒子這短短一個星期瘦了一圈整天失魂落魄,你呢?你看看你,沒事人一樣跟野男人公然摟摟抱抱……」

她無奈打斷,「如果您能保持安靜,等方俊同來告訴您一切,我想您會很慶幸自己沒繼續對我說這些惡毒的話。」

方母似乎沒想到她連一絲歉疚也沒有,怔怔看著她。

水燒開了,夏寶娜起身進廚房,緩緩衝茶,看茶葉在水裡散開。

幾分鐘後門鈴急促響起,她轉身走去開門。

方俊同跑進來,「抱歉寶娜,我媽在哪?」

幾天未見,他真的像方母說的一樣消瘦憔悴,夏寶娜用下巴指指客廳。

「對不起,我沒想到她--」

「憑什麼你要道歉?」方母聽到兒子一進門就道歉,火大的衝過來。

「媽,你來這裡幹嘛?我都說了是我的錯和寶娜無關。」

「你被騙傻了是不是?她劈腿你幹嘛說對不起?我都親眼看到她跟別人在一起,你這個傻瓜還替她說話,你吃錯藥啦?」

方俊同拖住老媽,「別在這鬧,我們回家回家再說。」

「你有什麼錯,去巴黎還買了戒指打算娶她進門,結果呢?不行,今天非把話說清楚,叫她們家人來給我們道歉,當初我就說單親家庭的孩子家教有問題,果然什麼樣的媽養出什麼樣的女兒!」

夏寶娜聽不下去,轉身往外走。

「你去哪?還不願意聽是不是?打電話叫你媽過來,我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方母推開兒子就要撲上去。

「夠了!」方俊同大喊,「我愛的人一直不是她。」

方母停住腳步轉身,「什麼?」

夏寶娜走出房間,替他們母子關好門,拾級而下,走到一樓就見沈星河還站在原地,微微愣住,「你沒走?」

他快步走過來,從口袋裡掏出冰袋敷在她臉上。

夏寶娜失笑,「巷口藥局買的?」

他看著她,口氣不佳,「半張臉都腫了還笑得出來?」

她拉下他的手,牽著他坐到旁邊的小花壇,「不知道方伯母聽到後會不會無法接受。」方俊同父母皆是大學老師,出身書香門第,站在方俊同的角度就不難理解他的做法。

「你知道你總是在這種時候替別人擔心嗎?」

「哪種時候?」

他伸手幫她扶正冰袋,「你也受傷的時候。」替幫助過她的莊淑貞擔心,替傷害過她的方俊同和方母擔心。

夏寶娜笑了笑,「因為這種時候我身邊有你。」現在想起來,從一開始身邊就有他的陪伴、勸慰和溫暖,所以她才沒沉浸在痛苦裡。

他溫柔一笑,「過來。」

「幹嘛?」她凝眉,他該不會想在這裡吻她吧。

「想什麼,冰袋給我,我幫你敷。」

她笑嘻嘻地將冰袋給他。

他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將冰袋小心翼翼貼在她面頰上,趁她不注意在她唇角飛快印下一個吻。

夏寶娜愣了一秒,緊張的四處張望,發現沒人後低頭笑著拉下他的脖子回吻一下,此時此刻,方俊同已經無法再左右她的心情。

十幾分鐘後,方俊同領著母親下樓,看方母魂不守舍的表情就知道他什麼都說了。

方俊同遠遠看著她,似乎對她身邊的人有些驚訝,但也僅僅點頭道:「對不起,我晚點聯繫你。」

夏寶娜點頭。

目送兩人乘車離開,她轉身看著他道:「好了,去忙你的吧。」之前沒讓他送上樓,一是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他們都累極了,稍晚點他還要趕回公司處理事情,二是她記得自己的房間奇亂無比。

哪知這次他不走了,牽著她的手上樓。

「你幹嘛?」

「不是說有我比較好?這種時候我決定不讓你一個人待著。」

「公司沒事嗎?」

「你比較重要。」

夏寶娜聽了心暖暖的,笑著說:「是你自己要上去的,一會別被我的房間嚇到。」

「要不要搬去和我住?」

她先是怔住,接著抬頭看著他的背影搖頭,「不要。」

「為什麼?」沈星河挑眉,回頭看她。

她笑著越過他跑上樓,「因為最慘的分手就是從男朋友家搬出來。」

沈星河微微凝眉,他才說同居她竟然想到分手,為什麼分手這兩個字從她嘴巴裡說出來他聽得這麼刺耳?

雖然打過預防針,可走進她房間他還是有些驚訝,尤其是地上床上一片狼藉。

夏寶娜將泡好無人欣賞的茶端出來放在陽台小桌上,回頭看著他彎腰幫她收拾,將書和CD重新擺回書架上。

「不用放回去了。」她走上前從他手裡抽出書,隨手從架子上取下雜物盒扔進去。「這些東西最好的去處是資源回收站。」

沈星河很快懂她的意思,「還有哪些?我很樂意親手幫你打包。」

看他躍躍欲試,她忍不住大笑,「這些、這些還有那些。」

一個小時後他們打包了整整兩個紙箱外加一大袋子的東西,由他親自搬下去放在回收箱旁邊,上樓就看她悠閒的晃著腳丫端著茶坐在陽台的椅子上。

看他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上來,夏寶娜拍拍身旁的椅子。

他失笑走過去,接過她遞的茶喝了一口,「涼了。」

真不是普通的挑剔,她笑盈盈安撫,「下次幫你煮熱的。」

他莞爾。

午後的陽台上,兩個人悠閒的翹著腳看夕陽落山,清除不快樂,清除回憶,清除屬於上一段感情的所有遺留,只留下彼此。

第二天一早,夏寶娜去了朗姿,同事們看到她欣喜的圍上來,七嘴八舌問候她近況,似乎沒人知道莊淑貞發生了什麼事,只說她最近很少來公司,看起來似乎身體狀況欠佳。

於是夏寶娜去到莊家,按了門鈴卻沒人開門。

打莊淑貞手機依舊轉到語音信箱,只能撥家裡電話,響了很久之後總算有人接起來,夏寶娜鬆口氣,「莊姊,我是寶娜,我在你家門外,你在哪?」

電話啪一聲掛斷,夏寶娜凝眉,想要再撥,身旁門鎖轉動。

門打開,看到裡頭的人她頓時呆住,門內的莊淑貞穿著皺巴巴的睡衣,頭髮蓬亂臉色蠟黃,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回上樓,一星期沒見她看起來比她走之前更糟糕。

夏寶娜回過神,連忙關上門,走進客廳就見地上隨處是煙頭酒品和雜物,房間裡凌亂不堪。

「張媽?」她輕聲叫喚傭人。

「別叫了,我打發她回家了。」莊淑貞在樓上啞聲道。

夏寶娜凝眉,跟著上二樓,走進臥室發現情況更糟,整間房間裡都是酒味和煙味,莊淑貞陷在沙發裡握著酒杯仰頭喝下一口,看也不看她,「你去哪了?這段時間我打了很多電話找你,但你手機關機。」

夏寶娜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放新鮮空氣進來,揮開眼前的煙霧,從床上抓件毯子走過去蓋在衣著單薄的莊淑貞身上,從她手裡抓過酒杯,「我去了巴黎。」

莊淑貞搶了回來。「巴黎,好地方,我也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夏寶娜歎氣,「莊姊,孩子們呢?」

「還在我爸媽那。」

「你和勞倫斯--」她小心翼翼問。

莊淑貞伸手抓起沙發上的兩頁紙扔過來,冷笑,「他要離婚,兩頁紙就想打發我,一分錢都不要,連孩子都不要。」

夏寶娜凝眉撿起簽有勞倫斯名字和印章的離婚協議書,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所有財產和子女歸莊淑貞所有,看來勞倫斯真的豁出去了。

放下離婚協議書,她抬頭看著莊淑貞,她緊緊握著酒杯牙齒叩得酒杯邊緣卡卡響,仰頭將酒喝下。

夏寶娜歎氣,上前再次取走她的酒杯,將她身旁的酒瓶和冰塊一起拿下樓,去廚房找到小薇的奶粉泡一杯熱呼呼的牛奶端上來塞到她手裡。

「你多久沒吃飯了?喝杯牛奶清醒一下。」

莊淑貞終於抬眼看她,茫然的眼睛微微瞇起來,目光定在她臉上,「你怎麼了?」

「什麼?」

「你為什麼沒事?」不僅沒事,眼前的夏寶娜看起來很好,面色紅潤神情明亮,整個人像沒失戀一樣。

夏寶娜尷尬,低聲道:「我已經和方俊同分手了。」

「分手?」莊淑貞凝眉,放下牛奶坐起身盯著她。

被她盯得有些心虛,這種情況下她當然不會告訴她自己又戀愛的事,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沒必要為了他搭上我的後半輩子不是嗎?既然無可挽回,我只能讓自己盡快忘記這件事,莊姊你也該--」

莊淑貞飛快打斷她,「你就這麼輕易放過他?你以前不是很愛他,還打算和他結婚,他這樣騙你、玩弄你、作踐你,才一個星期你就能忘記?之前你不是說恨他入骨,想報復他?」

「就算報復他又能怎樣,我們的日子還得過下去,沒必要--」

「不,有必要!有必要!他們別想好過,憑什麼把我害得這麼慘他們卻可以逍遙自在?我不允許,絕對不允許!你有告訴方俊同家人他的醜事嗎?我告訴了勞倫斯父母,我告訴他們如果勞倫斯敢亂來我就讓他們一輩子見不到孫女,我還警告他們如果不攔住勞倫斯,為了保護女兒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夏寶娜被莊淑貞臉上仇恨的表情嚇到,她握住莊淑貞的手試圖喚回她的理智,「莊姊,莊姊你清醒一點!我也曾經和你一樣痛苦,但是我們能怎麼做?你真的想和勞倫斯繼續糾纏下去?就算他不離婚繼續裝下去,這種日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當然不想,我瘋了嗎?我現在聽到這個名字就想吐!但我的孩子呢?她們永遠是他的孩子,她們永遠要叫他爸爸,我怎麼能讓我的孩子因為他而被指指點點?不可以,不可以這樣輕易放過他們,寶娜,你得幫我,這種時候如果連你也放棄,我真的會被他們逼瘋的!」

「我想幫你,我會幫你,但是莊姊不是這樣。」

「幫我,你去拖住方俊同,去找他家人,給他施壓,要他離開勞倫斯,沒有方俊同勞倫斯就不會發瘋,方俊同消失勞倫斯就會死了這條心!」

夏寶娜歎氣,「別說我沒有任何理由去做這些,即便是有理由我也不贊成這樣做,莊姊,你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以後--」

「連你也要背叛我?」莊淑貞打斷她。

背叛?

莊淑貞驀地鬆手將她甩在沙發上,站起身看著她道:「當初我是怎麼對你的,如果沒有我,你夏寶娜就只是個大學肄業又一無是處,遇到點事就痛哭流涕的蠢蛋,如果不是我一手提拔你你能有今天?多少機會我都給了你,送你去進修,你們母女被銀行追債是誰幫你還的?如今你倒教訓起我來了?」

夏寶娜怔怔看著莊淑貞被憤怒燒去冷靜的表情,她要自己冷靜下來,「我知道,沒有莊姊就沒有今天的我,莊姊你的恩情我一直記在心裡,也一直沒把你當老闆,而是像親人一樣。」

「那就幫幫我!」莊淑貞俯身抓住她,「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樣,你有得選,但我沒別的辦法,他是豁出去不要臉了,如果方俊同輕鬆脫身,他們更沒有阻礙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毀了我的一生又毀我的女兒,幫幫我寶娜……」

夏寶娜凝眉輕拍她後背,「好,你冷靜,我會找方俊同談,試著勸他和勞倫斯為孩子著想。」

安撫了好一會,莊淑貞終於冷靜下來,夏寶娜一離開莊家,沈星河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怎麼樣?」

「勞倫斯要離婚,連孩子都不要,莊姊的情況很糟糕,我不知道怎麼勸她。」她頭疼歎氣。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芳芳的代理權給她會不會讓她振作?」其實之前就決定給朗姿,只是出了這件事他暫時壓了下來,如果能夠讓莊淑貞振作起來,他可以考慮先進行。

夏寶娜搖頭,「現在她根本沒心情想工作的事,滿腦子都是如何阻止勞倫斯,如果我是她,或許也會這樣吧。」

想想大薇和小薇,夏寶娜替莊淑貞心焦,如果勞倫斯真的豁出去宣佈出櫃,莊淑貞和兩個孩子難免被人指指點點,莊淑貞強勢慣了,怎麼會容忍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而兩個孩子受傷可能更深。

「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聽到她歎氣沈星河心疼,之前多少聽她講了和莊淑貞的交情,若是普通上下級或許她就不用如此費心了。

夏寶娜搖頭,「我沒事,我答應莊姊找方俊同談一談,我得去找他,談完我給你電話。」

「好,有需要隨時打給我。」他不放心地叮囑一句。

她忍不住感謝他的溫柔,「幸好有你。」

沈星河掛斷電話,想了兩秒按下內線,「艾倫,麻煩幫我找找看朗姿莊淑貞的資料。」

夏寶娜走進在電話裡約好的咖啡廳,就看到角落裡垂頭喪氣的方俊同。

看到她,方俊同站起來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媽會去找你,對不起。」

夏寶娜搖搖頭坐下,「我沒事,伯母還好嗎?」

方俊同垂下頭苦笑,「她說不相信,要我不要告訴其它人。」

她沉默以對,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她開口道:「你真的打算和勞倫斯在一起?」

方俊同搖頭,「其實我後來發現那樣的關係不對,一直想避開他,當初去巴黎也是為了徹底做個了斷,我以為我能做好,跟你在一起不全是幌子,我是真的喜歡你,努力讓自己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這幾天我也想過,換我是你或許也會這樣做,其實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我們的事,而是因為莊姊。」

「莊淑貞叫你來的?」最近他常常半夜接到莊淑貞威脅謾罵的電話。

「你也知道我和莊姊的交情不是簡單的上司下屬關係,畢竟勞倫斯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

看著方俊同的苦笑,夏寶娜搖搖頭,「我不是來勸你和勞倫斯分手,只是如果你們真的要在一起,應該想辦法把傷害降到最低。」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離開一段時間,請你告訴莊淑貞,我真的沒想過傷害她和她的孩子。」

「你打算去哪?」她擔心的看著他,任娜的陰影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不知道。」方俊同聳肩笑笑,抬頭看到她的表情,保證道:「放心,我最抱歉的人就是你,如今看到你沒事,我身上的十字架減輕了一半,對不起寶娜,還有,謝謝你今天能來。」

夏寶娜輕笑,「沒關係。」

沒關係,如今她已經能說出這三個字。

和方俊同分開走出咖啡廳,聽著街上的耶誕音樂,路上行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夏寶娜想起後天就是聖誕節,原本以為這個聖誕節會是她人生中最悲慘的一個,卻沒想到人生總有意外。

她看著一旁巨大聖誕樹上一閃一閃的燈飾,突然很想念他,非常想念他,於是她取出電話撥通他的號碼。

收到佳人電話,沈星河早早下班回家,走到門口就看到走道裡黑漆漆一大棵聖誕樹,地上還有好幾個偌大的購物袋,正驚訝,聖誕樹的樹枝動了動,從後頭露出一顆帶著紅帽的小腦袋。

「嗨!提前祝你聖誕節快樂!」

沈星河呆呆看著她,下一秒爆出大笑。

夏寶娜尷尬,手腳並用從樹後面爬出來。

沈星河邊笑邊幫她撥開樹枝,將她整個人抱出來,「聖誕老人不是該從煙囪裡爬進屋?」

她瞪他一眼尷尬道:「我忘了沒有鑰匙。」她興匆匆跑去超市買了一大堆東西,一個人搬回來,走到門口才想到自己早就將鑰匙還給了他。

沈星河放下她,從包裡掏出鑰匙交到她手上。

夏寶娜笑著轉身開門,「本來我只想買食材準備做聖誕前夜大餐的,結果看到聖誕樹打折,買了樹當然要買裝飾品,於是就買了一大堆……」

她一邊說一邊拎著偌大的購物袋進屋,沈星河則將半人高的聖誕樹拖進房間。

「晚上吃牛排,我買了紅酒。」夏寶娜從購物袋裡拿出食材。

他笑著走過去從身後擁住她,「等了很久?沒有鑰匙怎麼不打電話?」

「沒很久,反正你遲早會回來。」

「和方俊同談得如何?」

「和平分手,所以--」她停頓了兩秒,回頭看著他道:「特別想見你。」

聞言,他伸手取過她手裡的紅酒放到一邊,一把將她抱起來,夏寶娜尖叫著摟住他脖子,下一秒兩人雙雙跌進沙發裡。

柔軟的沙發彈得她上下震動,夏寶娜忍不住咯咯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指尖描繪他的濃眉。

他伸手摘掉她腦袋上歪掉的帽子,指尖掠過她蓬鬆的短髮,點在她笑盈盈的眉眼間,俯身落下一個吻,「現在看到了。」

她點頭,低喃,「謝謝你。」

她何其幸運遇到他,否則今天她或許會和莊姊一樣,沉溺在痛苦裡無法自拔,又或者像任娜、像方俊同,如果沒有意外介入,人們通常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忘掉傷痛。

他俯身吻住她,「我也一樣。」一樣慶幸遇到她。

一場歡愛等不及就在吃飯前展開,半個小時後夏寶娜餓的咕咕叫,逃開他的糾纏,套上他的襯衫笑著跳下沙發,「我買了牛排,煎一下就好。」

她翻出新買的平底鍋,用水沖乾淨,打開爐子燒熱鍋子倒少許油,將醃好的牛排滑進鍋子裡。

沈星河躺在沙發上,雙手撐在腦後微笑著看著她在他的廚房裡忙碌,溫暖的燈光,沖洗食物的流水聲,油煙騰起的白霧,牛排發出的滋滋聲……

在這一片交響樂中,他心愛的女人穿著他的襯衫,頭髮蓬鬆、手腳利落的為他烹煮晚餐,不時回頭看他兩眼,唇角揚起甜美的微笑。

他不由得低笑,「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夏寶娜回頭眨眨眼,「有嗎?」然後她為自己的臭屁咯咯笑。

沈星河套上褲子翻身跳下沙發,緩緩走到她身後將她抱住,下巴放在她肩頭,「能賺錢,會打小強,修計算機,裝修房間,還會做飯。」

她笑嘻嘻自誇,「所以我說我是--」話說一半頓住。

沈星河轉頭親吻她柔軟的耳垂,「你是我的寶。」

她微微挑眉,回頭與他對視,他摟著她微笑道:「嫁給我好不好?」

他順手取過桌上的紅酒瓶,從瓶口撕下紅色塑料包裝紙,在指尖纏繞兩圈,像變魔術一樣變出一個紅色小圈。

她呆呆地看著他,就見他微笑看她一眼,拿起她握住鍋鏟的手。

她緊張萬分,感覺被他握住的手快要不是自己的,「你這是在求婚?」

沈星河點頭,他也沒想到這麼快,可是就在剛剛,看到她從聖誕樹後冒出來,拎著一大堆東西傻傻在門口等他回家說想他,此刻還穿著他的襯衫在他的房間裡做飯,他覺得以後一直這樣也不錯。

每天每天看到她,每天每天和她在一起,看她在屬於他的房間裡和他一起生活,像現在一樣最平常卻幸福的生活,或許再多一兩個小毛頭……那畫面讓他心動。

他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夏寶娜小姐,我想要娶你,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夏寶娜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驚詫、激動、震驚、興奮、不敢置信,統統不足以形容,她被巨大的驚喜淹沒,看著他溫柔的眸子說不出話來。

沈星河莞爾,「你知道,我不輕易接受拒絕。」一旦他決定的事,就只要他想要的結果,只是早或晚的問題。

她失笑,轉身正對他,兩人四目相對,看著他眼睛裡的一絲絲緊張,這個男人居然因為她緊張,她揚起唇角鄭重點頭,「好,我願意。」

為什麼不?和方俊同談了兩年戀愛令她什麼都瞭解了,就算此刻他們彼此還有很多未知,但是這一刻,至少這一刻,她想要說Yes.

他微微鬆口氣,將戒指套在她指尖並鄭重承諾,「明天去買個真的。」

夏寶娜笑,她喜孜孜伸手,廚房明黃色溫暖的燈光下,紅色塑料紙像有魔力一樣閃閃發光,她看著他道,「只要你的心是真的。」只要彼此相愛的心是真的,就算塑料戒指也能閃閃發光。

沈星河輕笑著摟住她,「你真的是我的寶。」

夏寶娜哈哈大笑,手腳並用跳進他懷裡,摟住他飛快在他唇畔落下一吻,「是吧是吧,我就說我是寶,人見人愛的寶!」

他們擁吻,用一枚塑料戒指定終身,卻無比幸福。

身旁平底鍋裡的牛排發出滋滋響聲,有焦味竄進鼻間,她尖叫著推開他跳下來大叫,「糟糕,焦了焦了……」

沈星河趕緊手忙腳亂的加入搶救陣營。沒有預想中的浪漫求婚,沒有鑽石鮮花見證人,可明白彼此真心的兩個人卻甜蜜得不行。

但這幸福卻被一通電話打斷。

夏寶娜推開他笑著跑去客廳接電話,看到號碼立刻收起笑容,是莊淑貞。

「莊姊。」

「你和方俊同談了嗎?他怎麼說?」電話那端,莊淑貞的聲音冰冷而壓抑。

夏寶娜不由得微微屏息,「談過了。」

「他會離開勞倫斯嗎?」

「他會離開一段時間,他說他無意傷害你跟孩子,或許莊姊你應該和勞倫斯好好談一談,找出對你們倆和對孩子傷害最小的相處方式,在你身旁的那個人是誰並不重要,你的幸福才最重要,放掉勞倫斯或許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

「我知道了。」不等她說完,莊淑貞掛斷電話。

瞪著嘟嘟響的話筒夏寶娜歎氣。

沈星河端著兩份十分熟的牛排走過來,看到她的表情問:「莊淑貞?」

她點點頭。

他幫她拉開椅子,切開牛排將叉子遞到她手裡,她忍不住憂愁,「很心疼她,但不知道怎麼幫她。」

「或許送她去巴黎。」

「巴黎?」她看著他。

沈星河點頭,「我看過她的履歷,她的能力沒問題,如果她願意我可以推薦她做巴黎分公司經理,換個環境,就不會知道台灣發生什麼,就算知道也是很久以後的事,勞倫斯和誰在一起都和她沒關係,或許這樣她能盡快走出來。」

夏寶娜眼睛一亮,「真的,你真的可以推薦莊姊去巴黎分公司做經理?」

「我走之後上頭一直沒找到很合適的人,莊淑貞的資歷加上我的推薦,只要她有心爭取,問題應該不大。」

她放下叉子跳起來,「我馬上打電話告訴她。」

沈星河拉住她,「不是說餓,先吃飯,不急於這一時。」

「我想早點告訴她,讓她知道還有別的選擇。」

她跑去撥莊淑貞手機,手機關機,改撥家用電話,一樣打不通。

「怎麼了?」沈星河起身走過來。

夏寶娜凝眉,「手機市話都打不通。」

「或許沒聽見,也或許她不想接。」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剛剛莊淑貞掛她電話掛得太快了,現在想起來她才覺得有些反常。

沈星河雛眉,「什麼意思?」

「不行,我得去看看。」夏寶娜抓了衣服往身上套。

「一起。」

如果時間能倒流,這一刻沈星河一定拚命攔住她,可是他無法阻攔命運,命運像一個齒輪咬著一個齒輪,一步步將他們從幸福推向相反的方向。

他們奔下樓,他發動車子,她等不及不停撥電話,兩邊都還是打不通,改撥勞倫斯手機幸好通了。

「喂?」電話那邊勞倫斯聲音含糊不清。

夏寶娜大叫,「勞倫斯,聽得見嗎?我是夏寶娜,你在家嗎?你和莊姊在一起嗎?」

「沒有,我剛離開,怎麼了?」

「你剛離開?我擔心莊姊,你趕緊回去,她不接手機,家裡電話也打不通,她一個人在家嗎?」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記憶中任娜渾身是血的畫面換成了莊姊,讓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沈星河一邊開車一邊騰出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沒事的,如果他剛離開我們很快趕去,應該沒事的。」

夏寶娜深呼吸,也握緊他的手,「沒事,一定沒事!莊姊很堅強,不會做傻事,她一定沒事的。」

半個小時後,他們抵達莊家,夏寶娜跳下車飛快跑過去按門鈴,「莊姊,開門,莊姊!」

別墅裡黑暗一片,一點光也沒有。

「莊姊!」夏寶娜仰頭往二樓使勁大喊。

「或許她出去了。」

夏寶娜轉身跑去車庫,車庫門鎖著看不出端倪,她再度跑回門口用力敲門,「莊姊你在裡面嗎?我是寶娜!」

沈星河連忙阻止她,「別急,勞倫斯還沒來嗎?再給他打通電話。」

她飛快撥電話,「勞倫斯你到哪了……你帶鑰匙了嗎?莊姊有沒有可能出門……她不開門。」掛了電話她氣得跳腳,「這該死的傢伙酒駕被警察堵在路上,他說他走的時候莊姊在喝酒,應該不會出門。」

「或許喝醉了。」

她不贊同,「她講電話的聲音很清醒,怎麼辦?」

沈星河抬頭看一眼大門旁的落地玻璃窗,他試著推了推,卻全部關死,「只能想辦法進去了。」

他轉身走回車邊打開後車箱拎出換輪胎用的千斤頂,拎著走回莊家大門邊,看著她道:「退遠一點,玻璃碎片會割到你。」

夏寶娜飛快退後,「你小心。」

沈星河舉起千斤頂飛快砸在窗戶一角,玻璃裂開一條縫,再砸了幾下,大片的玻璃終於裂成碎片掉下來。

他伸手簡單清理窗戶邊緣回身拉她,兩人從窗戶翻進房間,偌大的別墅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我去開燈。」夏寶娜掙脫他的手飛快跑開。

剛進來時沒注意,此刻沈星河突然嗅到空氣中瀰漫一股嗆人的味道,腦中一個念頭閃過,他轉身朝黑暗裡大叫:「等等--」

話音未落,黑暗裡閃出一抹火花,一瞬間燈泡飛濺破碎。

轟!

他看到一團火球從走廊裡衝出來,將黑暗中一個纖細的人影瞬間吞沒。

「寶娜!」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7:52 PM

第九章

難以忍受的痛在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燒灼著,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是怎麼了?意識漸漸清晰,痛覺也更加鮮明,夏寶娜喘息著,試著發出聲音,卻發現連咽喉和氣管也痛得要命,像是誰拿刀子正在劃開她的胸腔。

「醒了?想喝水嗎?」

黑暗裡一個急切的聲音湊過來,沙啞而低沉。

她費力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狼狽到幾乎認不出來的臉,他頭上包著紗布,頭髮凌亂鬍子拉碴,臉上不知道被什麼劃破幾道口子,腫得她幾乎認不出來,她想問他發生什麼事把自己搞成這樣,卻依舊發不出聲音,想抬手卻發現自己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很痛嗎?你忍一忍,我馬上叫醫生。」

沈星河飛快按下床頭鈴轉身向門外喊,「醫生,護士,她醒了!」

凌亂而匆忙的腳步聲奔來,一些陌生的面孔出現在夏寶娜眼前,有人用光對準她瞳孔,她被刺得瞇了眼。

「還好眼睛沒事,夏小姐,能聽到我說話嗎?」

「我……我怎麼了……」她掙扎著發出聲音,卻聽到完全陌生的沙沙聲,就像枯葉被卡車碾過的聲音。

「你被瓦斯外洩引發的氣爆灼傷,我知道你感覺很痛,但請忍耐,我們會盡最大努力……」

氣爆?夏寶娜想起來了,她打開燈,聽到有什麼爆炸的聲音,然後就看到一團火球向她衝過來。

她看向沈星河,急切地道:「你有沒有事?」

他握住她的手搖頭說:「沒事,我沒事,放心。」可從他眼裡卻溢出大滴淚珠。

見狀,夏寶娜凝眉,「我很嚴重是不是?」她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就好像被放在火爐上活活炙烤。

他吞掉眼淚搖頭,「沒有,你聽到了,醫生說會好起來,很快就會好起來。」

「莊姊呢?」

「別管那麼多,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她還好嗎?」

沈星河沉默。

「死了?」

他輕輕點頭。

她閉上眼睛,兩滴淚滑落,燙得眼角火辣辣,疼得她倒抽一口氣。

「沈先生,她很虛弱。」醫生小聲提醒。

沈星河試著安慰她,「別想了,我已經派人去高雄接你母親,她很快就到,你要堅強,寶娜,沒什麼能難倒你的。」

她看著他紅成一片的眸子,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沈星河這才離開。

走出病房關好門,醫生看著他道:「希望你們有心理準備,百分之六十的大面積燒傷,肺部吸入性灼傷,即便度過危險期,以後的治療也是一場漫長的煎熬。」

「只要能減輕她的痛苦讓她康復,多少錢都沒關係。」

「首先是抗休克治療……」

夏寶娜躺在床上,病房裡靜悄悄的,耳畔只有儀器滴滴滴的響聲,還有她粗啞的呼吸聲,像是垂死的老人發出的聲音。

她費力轉頭看向一旁,窗外寂靜一片。

門被輕輕推開,沈星河走進來,「怎麼了?很疼嗎?想不想喝水?」

他將棉花棒沾濕,輕輕沾在她僅有一小塊完好皮膚的唇角,抬眼,對上她靜默如寒潭的眼睛。

「怎麼了?」他心疼地停下動作。

她微微抿起唇角,輕輕搖頭。

沈星河放下水杯俯身看著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然後大滴的眼淚從眼裡滑落,他急急伸手遮擋,卻還是從指縫間溢出,落在她面頰的紗布上。

「等我媽來了,你就走。」夏寶娜靜靜看著想極力掩藏卻看起來依舊痛苦無助的他說。

人很奇怪,明明她該考慮的不是這個,可看到他,腦袋裡竟莫名其妙蹦出這句話,她不想做悲劇電影女主角,她不想等到事情無可挽回的時候才來說,她想笑著說這句話,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算不算笑。

沈星河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秒,而後失笑,他伸出手指輕輕摩挲她眼皮處完好的肌膚道:「你好好聽我說,這話我只說一遍,你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現在想反悔,不可能。」夏寶娜想說什麼卻被他搶先。「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戒指已經融在你身體裡,取不出來了,看不到戒指我不同意。」

她輕笑出聲,扯痛傷口痛得倒抽一口氣。

他也笑,卻面露心疼,等她緩過這一陣疼痛後道:「夏寶娜,跟我說你會挺過去。」

她扯動嘴角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好。」她會挺過去,沒有什麼難得倒她,她會挺過去。

可是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身體彷彿在爐火上慢慢煎煮,連呼吸都引發每一根細小神經的不能承受之痛,讓人想要發瘋尖叫。

因為太過疼痛,醫生不得不給她注射止痛劑幫助她休息,她昏昏沉沉睡著,聽到母親來了癱倒在床邊哭泣,聽到他輕聲安慰說她會好起來。

可憐的老媽,辛辛苦苦拉拔她長大,還沒享到福就又要為她傷心,可憐的沈星河……

這一天,她聽到他領了人進病房,低聲交代。

「靠近她前請先洗手消毒,所有的用具都要用開水煮過,我不在時每隔十分鐘請用棉花棒沾濕她的唇角,千萬別碰到她的傷口……」

她聽到他走過來,她吃力的睜開眼睛,看到他在她面前微笑。

「我請了很有經驗的看護,放心,我們會輪流照顧你,醫生說你可以喝湯,你想喝什麼……」

她就這樣昏昏沉沉時睡時醒,睡著時陷在夢裡,有時候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海浪黑壓壓一片向她湧來,她沉在水底想要呼救卻發不出聲音。

「寶娜,夏寶娜……」總是他的聲音拯救她,每次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焦急心疼的目光。

「作惡夢了?」他俯在床邊,心疼卻不敢隨便碰她,她的傷口哪怕是再輕的碰觸也會溢出血水。

她大力的喘息著,呼吸聲沉重得像瀕死的人,連今天是幾號她都記不得了。

「今天是聖誕節。」他擠出一絲微笑溫柔的看著她。

聖誕節?才過了兩天?她感覺像過了兩個世紀。

「我把你買的聖誕樹搬了過來,想不想看一眼?」

聖誕樹?她注意到房間一角似乎有亮光。

沈星河將床頭微微調節到讓她能看到的角度。

隨著病床緩緩上升,上半身微微坐起,她看到床尾果真擺著一棵好大的聖誕樹,樹上裝飾著綵燈和晶瑩剔透的水晶球,樹下還堆滿了禮物盒子。

「盒子是裝飾用的?」她費力問。

他笑了,「你猜猜看?」

她扯動嘴角。

耳畔響起音樂聲,夏寶娜回頭,就見他用手機放音樂。

「SilentNight」,聖菲利浦兒童合唱團演唱的,所有聖誕歌曲中她最喜歡的一首。

「SilentNight,聖菲利浦兒童合唱團演唱,所有聖誕歌曲中我最喜歡的一首。」沈星河把手機拿給她看。

她愣住一秒,不由得失笑,沒想到他們的喜好和想法如此接近。

他眨眨眼,「該不會也是你最喜歡的吧?」

她再度微笑,喉嚨裡發出沙沙笑聲。

他起身將大堆禮物搬過來,「現在是拆禮物時間,這份來自路易斯,你猜他送你什麼?」

她搖頭,遠在巴黎的路易斯居然會送禮物給她?

他拆開禮物盒,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遞到她眼前,「是VeraWang的花漾公主香水。」

瓶子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是一顆粉色晶瑩剔透的心,瓶蓋是閃亮亮的王冠。

「看來我得緊張了。」他笑著看她,「原來在其它男人眼裡你同樣閃閃發亮。」

她再度被他逗得失笑。

「想不想聞聞?」他站起身走去床尾,將香水噴在床尾上方的半空中,燈光下香氛如雨霧緩緩降落。

她閉上眼,男孩們輕盈飄渺的歌聲像是從天而降的福音,暖暖的將她包圍,深呼吸能嗅到甜美的芬芳,溫柔的燈光灑在眼睛上,令她暫時忘記劇烈的痛。

眼皮上方的光忽然被什麼擋住,有輕如羽毛般的碰觸落在她眼上,而後眼前緩緩亮起來,她睜開眼,對上他微笑的眼。

「MerryChristmas.」他柔聲道。

「MerryChristmas.」她努力笑著響應。

「好,看看這一份是什麼。」他轉身去拿下一份禮物,悄悄擦去眼角淚水。

她閉上眼,將眼底炙熱的滾燙嚥下,如果此刻有什麼比她身體上的灼傷更痛的,是他的心。

他們就這樣彼此默默吞掉眼淚,聽著聖誕歌曲拆禮物,輕鬆說笑,但就像溫暖的燈光映在病房玻璃上,卻照不暖窗外漆黑寒冷的夜一般,假裝若無其事的說笑並不代表真的沒有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她來說每一秒都長得像一個世紀。

她知道很多人來看她,朗姿的同事,方俊同和他父母,勞倫斯,來點的大廚,甚至DLS只和她共事幾天的那些人……

很多人來了又走,看著她說一些鼓勵安慰的話,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堅強樂觀,努力讓自己保持希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無藥可救。

因為他一刻不離的在身邊守著她照顧她,任何細小的事情他都考慮到,比如每隔半個小時幫她測耳溫,老媽有時忙到忘記,可他從來沒忘記過,就算不得已去公司,時間到也打來電話提醒;醫生說房間最好保持恆溫,於是他在她床畔拉起布簾,阻隔進出門造成的微小空氣流動;她需要二十四小時打點滴,有幾次老媽睡著了造成血液逆流,於是改他晚上值班,她總是聽到他起來又躺下,頻率大概十幾分鐘一次。

醫生鼓勵她,「你要有信心,有這麼好的老公還怕什麼,相信有他在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護士羨慕她,「你真幸福,你老公對你真的很好,要加油。」

連老媽都說:「就衝著他對你這份心,你也要堅強,要好起來,別放棄。」

她不想辜負他,可是現實卻遠比想像中更殘忍,讓她體無完膚之後,連僅有的一絲希望也抓不住。

「沈先生,請你趕快來一趟。」

這天沈星河正在公司參加一個非他出席不可的會議,中途接到醫院的電話連忙衝出公司,一路狂飆去醫院,一進病房就看到醫生和護士圍著她。

聽到開門聲,夏寶娜渙散的目光驀地聚焦,她回頭看到他臉色蒼白的走進來,突然顫抖著尖叫,「別進來,出去,求求你們讓他出去!」

夏母哭著轉身攔住他,「你先出去。」

「發生什麼事?她怎麼了?」

他被護士和夏母攔住推出門,夏母癱軟在一旁失聲痛哭。

護士一臉傷感的看著他,「她並發急性腎功能衰竭無法排尿,需要插入尿管,可她不肯合作。」

沈星河呆呆聽著,隔著病房門上的小小玻璃窗看著裡面,病床上她背對他面朝窗戶,唯一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睛毫無生氣的看著窗外。

傍晚,聽醫生說用了鎮靜劑讓她睡熟了,他推開門走進病房,昏黃的燈光下她靜靜的呼吸,眼皮輕輕跳動。

他屏息坐在一旁看著她,他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唇角帶笑手腳利落的熨衣服,還有在星巴克門外,她一頭漂亮的短髮被陽光映成金色,一雙明亮的眼睛笑彎如月牙,想起她說「知道莊總怎麼說我嗎?她說我是寶,少了我可不行」,來點裡她翹著腳吃牛排,湊近他時軟綿綿的氣息擾得他心跳加快,他們並肩走在路上她一腳踢飛小石子,說相信他……

而夏寶娜在睡夢中夢到烈火烤著她,到處都是熊熊大火,她喘不過氣來,身上又熱又痛,這時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她眼皮上,她睜開眼睛看到沈星河,漆黑夜色裡他俯身微笑看著她道:「糟糕,下雨了。」

他拉著她跑下拱橋,大雨灑在她身上,好涼快好開心,她被他牽著跑,聽著他爽朗的笑聲,也不由咯咯笑出聲來,「咳咳……咳咳……」

她被自己嗆醒,睜開眼睛看到他發紅的濕潤眸子。

「作了什麼夢?居然把自己笑到嗆住。」他笑著啞聲問她。

原來是夢。夏寶娜苦笑,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夢到下雨。」

「下雨?」

她閉閉眼點頭,「有一滴雨落在我眼皮上。」

他失笑,伸手用指尖輕輕摩挲她發燙的眼皮,上邊有他的眼淚。「這裡?」

她眨眨眼。

他寵溺的看著她,「下雨了所以笑?」

她搖頭:「我感覺回到了圖盧茲。」

「圖盧茲?」

「那時你正要親吻我,雨點打在我眼皮上。」

「就像這樣?」他俯身在她唇角輕輕落下一吻。

她勾起唇角,無限傷感的看著他,「可醒來發現是個夢,不是雨,是你的眼淚。」

他怔怔看著她,微微扯動唇角。

「我們分手吧。」

「寶娜。」

她閉上眼睛,「聽我說完。」

他沉默,「好,你說。」

許久,蓄夠了足夠的力量,她看著他道:「只有一個月而已,我們認識到現在只有一個月,或許你現在覺得不能拋下我,那只是因為我們正處於激情期。愛情也分時期,激情期、甜蜜期、平淡期。就算我活下來,我也沒有信心和你站在一起,每個人說你很好,對我也很好,可是這麼好的你卻要和這樣的我在一起,我好累,你的好讓我好累,我每分每秒要找好多理由不讓自己放棄,每笑一次都要用盡渾身力氣,我真的好累,求求你,和我分手吧。」

他看著她痛苦的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溢出,他伸手顫巍巍接住,淚珠從他指尖滑落。

他閉上眼睛,許久緩緩睜開看著她道:「好,我同意。」

如果他的存在只會讓她更加痛苦,他同意放手。

他輕輕抬起她裹著紗布的右手,看著她露在紗布外短短一小節指尖,他用指尖輕輕摩挲那短短一小節發黃的指尖道:「戒指摘下來了,我們分手了。」

她閉上眼睛淺笑,冰冷的眼淚自眼角滑落,變成滾燙的熾熱。

他起身湊到她眼前,「明天開始你就看不到我,我們就不是情侶了,可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她微笑點頭,「好。」

「都不問什麼事就答應,你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因為我是寶。」

他破涕為笑,看著她道:「答應我別放棄。」

淚水迷濛了她的眼,她凝視著他無聲微笑。

他伸手用棉花棒擦去她的眼淚,「你放棄了我,總不能連你自己也放棄,作為分手的條件,答應我別放棄,不然我會和你糾纏到底,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她失笑,咬咬牙點頭,「好,我答應你。」她不放棄,到死也不放棄,不過應該很快就會到不放棄也不行的地步了吧。

她的急性腎衰竭雖然經過治療,但仍惡化成慢性腎衰竭,讓她必須終生洗腎,也讓她成了尿毒症患者。

他鬆了口氣,「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他俯身親吻她的嘴唇,夏寶娜閉上眼睛,很久以來他總是小心翼翼碰觸她的唇角,可這一次他卻深深親吻她的唇,好痛,她嘗到血的滋味,卻又極度甜蜜,她多希望在這一吻裡一睡不醒……

「沈先生,你要考慮清楚,雖然說夏小姐能接受你的腎臟,但現在她身體極度虛弱,很難說是否承受得住手術,就算成功,如果術後出現排斥情況只會比現在更糟糕,並不是說接受腎臟移植就能救活她,如果到時候失敗,你--」

「成功的幾率有多少?」沈星河透過人脈,讓醫院同意為還未結婚的他們進行換腎手術。

醫生沉重的說:「不到一半,還要看她自身的意志力。」

「足夠了。」他拿起筆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請盡快安排手術,不要告訴她和她母親,就說她們運氣好剛好有器官捐贈。」

走出醫生辦公室,他打電話給艾倫。

「我要的東西做好了嗎?」

「做好了,我剛拿到,要我送去醫院嗎?」

「不用,我自己去取。」

傍晚,病房門被推開,夏寶娜以為是母親沒有睜開眼睛,她今天說了太多話,像交代遺言,大家都叫她不要放棄,但她知道生命在流逝,就像插進她身體裡的管子,是那樣明顯的存在著,能感受到的事物卻越來越少。

有人輕手輕腳走動,搬動著什麼,房間裡的光暗下來,突然她感覺到眼前有光跳動,費力睜開眼睛,看到房頂上晃動的亮光頓時愣住。

「蝸牛慢吞吞,還記得嗎?」沈星河湊在她耳邊小聲說。

她勾起唇角落下眼淚,「你怎麼又來了?」

「我想起我還欠你一份聖誕禮物。」

他找人趕工將這本繪本製作成動畫,配上音樂用投影機放給她看。

「新好男孩的『HowDidIFallInLoveWithYou』。」他俯身湊在她耳畔小聲說。

WhatcanIdotomakeyoumine.(我要做什麼才能擁你入懷)

Fallingsohardsofastthistime.(陷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快)

WhatdidIsaywhatdidyoudo.(我說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HowdidIfallinlovewithyou.(我是怎麼愛上你的)

Iwannasaythisright.(我想把一切說明白)

Andithastobetonight(而且必須就在今晚)

Justneedyoutoknow.(只希望你能知道)

Idon"twannalivethislie.(我不想再對你隱瞞)

Idon"twannasaygoodbye.(我不想再和你分開)

WithyouIwannaspendtherestofmylife.(我想牽你的手,直到將餘生用完)

夏寶娜淚眼迷濛的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上一片春光,一隻花殼的小小蝸牛掀起一片樹葉緩緩爬出來。

有蝴蝶從牠頭頂飛過,牠昂起頭咧開嘴微笑;牽牛花綻放,牠停下來看。

微風徐徐,有蜻蜓落下來和牠說話,奔跑的小孩差點踩到牠,幸好有一隻大點的蝸牛及時將牠拉開。

夏寶娜笑出聲,「你私自添加主角。」

他笑著牽住她的手指。

動畫裡兩隻蝸牛手牽手慢慢爬,他們共撐一把藍色的小傘,並肩坐在長椅上竊竊私語,爬上一座拱橋羞答答互相親吻。

此時一場大雨打下來,大蝸牛牽著小蝸牛往前跑,世界被淹沒,他們爬上消防栓,仰頭看到一輪好大好圓的月亮……

她看著笑著,眼前的畫面在淚水裡閃閃發光。

他牽著她一起看著閃動的畫面,笑道:「疼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想我的時候就抬頭看看,月亮永遠都在。」

她笑著點頭,淚已潰堤,身體上的痛已經感覺不到,只知道心如刀割。

「再見,我的寶貝。」

寶貝,要相信人生總有些無可奈何的境地,但一抬頭就會看到希望。

寶貝,要記得那些我們如何相識,如何相愛,如何並肩走過一段路,手牽手淋過一場雨,我們曾經歷過大大小小的磨難,就算世界將傾斜,也永遠有希望。

再見,寶貝,我們一定會再見。

雨下了又停,四季回轉,生命又有新開始。

「馬上就能看到自己了,期不期待?」

「效果一定不錯,放心。」

「來來來,閒雜人等都出去。」

醫生走過來趕人,笑咪咪地看著夏寶娜,「大家都說總有奇蹟眷顧你,你現在可是醫院的希望之星了。」

「呵呵,當然,我早說我是寶,人見人愛嘛。」

「好,做好準備了嗎?我拆線了。」

她點點頭。

一年,整整一年,這真是一場漫長的煎熬。

一年前當她在死亡在線徘徊,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個好運將她從死亡邊緣拉回,醫生說她運氣好,遇到能夠配對的腎臟,有人等幾年都等不到,而她就是這麼好運,這麼好運的她一定是被幸運之神垂青,她要好好活下去。

她接受了腎臟移植手術,撐過了手術後生不如死的排斥期,醫院方面還連續宣佈兩次病危,她都撐下去了。

一年裡接受了四次大手術,記不清多少次小手術,最疼的時候嘴巴裡咬著的毛巾被血水完全浸濕,她也都熬過來了。

臉上紗布的重量一點點減輕,藥棉一片片被醫生小心翼翼的揭開,她看到醫生眼睛睜圓。

「怎麼樣?失敗了嗎?」如今她已足夠堅強,任何挫折都打不倒她。

醫生樂呵呵地回頭從微笑的護士手中接過鏡子遞到她手上。

夏寶娜屏息,無法抑制顫抖的接過鏡子,這是整整一年裡她第二次照鏡子,上一次她將房間裡所有的鏡子砸碎……

鏡子裡出現一張熟悉的臉,皮膚如初生嬰兒般光潔嫩白,一雙漆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裡邊盈滿了淚水,鼻子,唇……她緩緩伸手,想碰觸看是否真實。

「小心。」醫生及時攔住她。「新長出來的皮膚很嬌嫩,植皮和肌理還沒有完全長合,雖然拆了線,還是要注意。」

她呆呆看著鏡子裡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眼淚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流淌,終於可以毫不費力的笑,她放下鏡子站起身往外走。

「夏小姐?」護士驚訝的要攔她。

醫生擋住護士,「讓她去吧,你真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知道。

她知道是誰為她捐了腎臟,手術中她即使打了麻藥陷入黑暗中,卻依舊能感覺到有人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寶貝,我會這樣牽著你的手,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放手,我們永遠在一起」。

她的身體裡有他的一部分,到死也分不開,所以就算術後排斥期讓她生不如死連續兩次病危,想著他為她做的一切,她依然咬牙堅持下去。

無數次午夜夢迴,她知道他在身邊,聽著他哽咽的呼吸聲,感覺到他心疼的目光,她就會告訴自己要撐下去。

為了讓她心安,他選擇放手,在背後默默支持她,做她的幸運守護神。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撐下來,變回以前那個讓他陷入愛情的夏寶娜,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DLS新品發佈會會場。

「名牌要螢光的,我不是再三交代過,怎麼還是普通的?給你一個小時搞定。」

「清潔人員,伸展台兩邊的地毯上有花粉,請馬上過來處理一下。」

會場裡艾倫一手拿無線電大喊一邊指揮現場工作人員動起來。

「艾倫,看一下背景板的角度。」後場工作人員大喊。

她奔過去確認,「Ok!」

「艾倫,音響和影像最後確認一次,不行我還有時間調整。」音效師在調度台上大叫。

音樂聲響起,伸展台上巨大的屏幕亮起來,一隻小小的花蝸牛緩緩爬出來,艾倫靜靜的站在台下,「HowDidIFallInLoveWithYou」的音樂聲中,眼淚緩緩滑落眼眶。

這一年來她目睹夏寶娜出事後的慘狀,目睹總裁那樣冷硬的男人在病房外哭得像個孩子,她看著他們兩人被一前一後推進手術室,看著他們不相見卻相戀,用驚人的毅力支撐著彼此度過一個又一個生命的關口……

「給。」一張衛生紙遞過來,她回頭,看到詹妮也兩眼通紅,發現現場很多任務作人員都像她一樣靜靜的看著。

她擦掉眼淚笑了笑,「場外都好了?」

詹妮點頭,「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她們都知道夏寶娜今天拆線,這是這一年裡不知道第幾次手術,每次手術前總裁都幾乎徹夜守在病房外。

「如果結果不好老闆可能不會來,我們要做好應對的準備。」艾倫拿起無線電呼叫音效師,「老闆的錄像你再確認一遍,如果開場老闆沒來就播放那個錄像。」

「OK.」

主持人走過來,「場外嘉賓都到的差不多了,可以開始了。」

此時艾倫手中無線電響起,「艾倫艾倫,夏小姐來了。」

幾個人相互看一眼,轉身往外跑。

夏寶娜來到會場外,看著厚重的大門,眼淚無法抑制的流出來,她知道在這裡能找到他,這一個月來報紙電視鋪天蓋地的報導,DLS新一季服裝秀「砥礪」在法國巴黎時裝周大放異彩,他接受採訪時說這場秀是獻給一個對他很重要的女人,而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終於可以回到他面前。

「夏小姐。」

她頓足回頭。

場內,主持人講完開場之後看一眼後台朝他比出OK手勢的艾倫,他鬆口氣,笑著道:「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有請我們DLS台灣分公司的總裁沈星河先生向各位來賓致辭。」

現場燈光暗下來,聚光燈下一個高大瘦削的背影緩緩走上台。

沈星河穿著一件白襯衫,黑西褲,走到台上轉過身,他深邃的眼眸緩緩掃過台下每一張臉,剛剛接到醫院電話,手術很成功,她很開心,這樣他就放心了。

他微笑的說:「感謝各位於百忙中前來DLS新品發佈,或許大家都知道這一季DLS秀的主題是砥礪,在巴黎,大家評論這場秀讓人同時看到絕望和希望,就像經歷一季寒冬後春暖花開。

「這場秀的靈感來自於我深愛的女人,一年前因為DLS的新品發佈會我們相遇,我們在一起經歷許多,有幸福的回憶,也有短暫的離別。生命中有很多不可預測,在命運面前人們常常感到渺小無助,就像我身後大屏幕上這隻小蝸牛,但絕望的時候抬頭,希望就在頭頂。對我來說,她就是這輪明月,承受著不能承受之痛,一次次從絕望的深淵裡拯救我,在每一次世界將傾的時刻,堅強的活下來給我希望。經歷一年,經過砥礪,DLS將為大家錠放美麗,而我也要去迎接我的--」

WhatcanIdotomakeyoumine……突然響起的音樂聲打斷他的話音,沈星河擰眉看向對面樓上的控制室,台上音效師指指他身後,看到來賓的目光也一致從他身上調轉去身後,他狐疑回頭,頓時愣住。

大屏幕放著他為她製作的畫面,夏寶娜站在屏幕前,微笑著看著他大步向自己走過來,燈光照亮他眼中的淚珠,她的眼淚也止不住掉下來……

WhatcanIdotomakeyoumine.(我要做什麼才能擁你入懷)

Fallingsohardsofastthistime.(陷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快)

WhatdidIsaywhatdidyoudo.(我說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HowdidIfallinlovewithyou.(我是怎麼愛上你的)

Iwannasaythisright.(我想把一切說明白)

Andithastobetonight(而且必須就在今晚)

Justneedyoutoknow.(只希望你能知道)

Idon"twannalivethislie.(我不想再對你隱瞞)

Idon"twannasaygoodbye.(我不想再和你分開)

WithyouIwannaspendtherestofmylife.(我想牽你的手,直到將餘生用完)

兩人都知道,這次他們將會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End--

欲知還有哪些擄獲心上人的超級秘技,請看--

顏依依花園系列1945一起進禮堂之《插隊新郎》

陶葦花園系列1946一起進禮堂之《爭取新娘席》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31 07:53 PM

後記

【計劃趕不上變化 沐向陽】

先說說寫這本書之前的事。

人果然是不能說大話的,在寫這本書之前,編編打電話問我現在寫書的進度,有鑒於前一本的完成時間,我說大綱要一兩周,因為大綱寫好後故事寫起來就很快,《奴役金貴夫》從真正動筆到寫完大概花了一個月。

編編說那就暫定一個半月一本,我也說好。

想來編編是有經驗的,猜到我那次超快速的進度多半是超水平發揮。

從去年三月,對,沒看錯,就是二0一三年三月起,我開始寫下一個故事,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連身旁的某先生都發現,我好像掉進了一個怪圈,就是寫一半就不行,大概三四萬字的時候就恨不得推翻重來。

某先生說你就別想那麼多,把故事寫完再說。

可我左看右看,寫不下去,不是這不對就是那不對,老覺得故事不好、性格不對、橋段不行,場景怪怪……四萬,四萬字變成了一個關卡。

至於某先生每次探頭看一眼我WORD左下角的字數統計,都會歎口氣道「還是四萬多啊?唉。」

就這樣一拖再拖,過程極其痛苦,寫到最後我想起某位作者還是評論家什麼的說過,寫作要像李白那樣對酒當歌,千古絕句信手拈來,心之所快文詞暢流,若是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不如不寫。

大概某先生也看出我憋得實在難受,遂下最後通牒,告訴我,農曆新年前如果再寫不出來,就給我滾出去。

嘎嘎,某先生秉性嚴肅,出爾絕不反爾。

我瞄了眼日曆,離農曆新年不到兩個月,於是翌日端坐書桌,看看之前作廢或寫失敗的那些,靜下心來,覺得反正都這樣了還想什麼,管他男女主角該在第幾章親吻,管他夠不夠甜蜜,管他情節有沒有一波三折,管他結局是否符合標準羅曼史設定,統統不管了,寫吧。

於是就有了這本《總裁越過界》。

談戀愛的時候我們常叫對方寶貝寶貝,尤其熱戀期的時候,每天不叫個十幾次不過癮。

十幾二十歲,對愛情的幻想多半是甜言蜜語花前月下,夢中情人不是白馬王子就對不起花樣年華的自己。

轉眼三十,再想愛情是什麼,多半是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還真是不浪漫到可以,朝夕相伴若每天再寶貝來寶貝去,估計昨夜飯都能貢獻出來,但是若有事發生,這個男人第一時間挺你。

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回來難過,他拍拍胸脯。「不怕,有老公在。」

你為某個決定猶豫焦慮,他能冷靜幫你分析。

曾經一度我說不想上班,他說我不想聽你不想做什麼,我只想知道你想做什麼。

書寫不下去,心裡著急,不由自主三心二意,想著要不要出去上班換換腦袋回來再寫,要不要這樣,要不要那樣時,他淡淡拋來一句,把一件事做好。

我越成熟一些,益發欣賞成熟的男人,他可能不會說甜言蜜語,甚至連我愛你也不說,情人節在街上看到一百元一朵的玫瑰花覺得誇張,再也不會像毛頭小子一樣咬咬牙傻傻買一大束,但當你真正需要他,他能讓你靠。

就像這本書裡的沈星河,女主角有男朋友時,他斟酌再三,連告白都加上一句好像,女主失戀,他默默守護,從台北跟到巴黎,打點一切卻不現身。後頭女主出事說分手,他答應,成熟的男人懂得以退為進,不是非要哭吼著「就算死也要在一起」,咆哮帝馬大叔的橋段過時了,成熟的男人會像四爺那樣寧可站在遠處忍淚放她走,只要她快樂,或者像都教授那樣,寧願再孤獨四百年也不要她受傷。

真正寶貝一個女人的男人,絕不只嘴上說說,他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守護她,支持她,能為她割捨自己,才是真當她心肝寶貝。

這本書寫到後面自己悄悄哭過好幾次,希望你們能喜歡。

另外,書中提到的英文歌,是BackstreetBoys的《How DidI Fall In Love With You》,S.H.E.曾翻唱,歌名叫《遠方》,英文版意境更美,寫結尾的時候這首歌無限循環,戳中淚點。

最後,期待下一本能快點和大家見面,千萬別再隔小半年,我不誇海口,不誇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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